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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田静。
婚姻，就像赌博。
骗婚，是最恐怖的盲盒。
今年初，我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帖子。
一个叫刘艳的女孩，在结婚一年半后，发现自己的丈夫患有精神分裂。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活在“楚门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是她枕边的丈夫家人精心编造的一个谎言。
刘艳想把这个故事讲出来，给其他女孩一个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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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腻
不安的感觉，是一点一点变强烈的。
2019年8月7日。情人节。刘艳和男友去民政局排队领证。
红色本子拿到手中的那一刻，刘艳相信自己今后一定会更加幸福。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站在身边的丈夫，心里正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向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隐瞒自己的疾病，并非一件易事。
可即便如此，刘艳还是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收集到那些细枝末节，像拼拼图一样还原了事实的真相——
谜底揭开的那天是2021年2月。
这是丈夫春节后第一天去上班，刘艳在家和母亲招待亲戚。
丈夫打来了一通奇怪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先是问家里做什么菜，刘艳敷衍了一下。丈夫却逼问得越来越详细，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刘艳感到有点害怕。丈夫忽然一声冷笑说：好啊，你们一家人都在玩我啊？
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刘艳立刻打电话跟婆婆说明了情况。
婆婆的反应也出乎刘艳的意料。婆婆似乎早有准备，只说让刘艳继续在家招待亲戚，不用管这件事情。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刘艳放下手里的事，和母亲赶到丈夫公司楼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丈夫发病。
丈夫坐在马路上，眼睛发直，浑身发汗。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你们骗我，都骗我。
路人盯着他看，他直勾勾地瞪回去，一边瞪一边骂。
婆婆对刘艳解释，他只是喝多了。
丈夫的姑姑手里拿着一把药，逼着丈夫吃下去。说这是胃药，他有胃病，中午没吃药。
刘艳想不通。既然喝多了还吃什么胃药？
当天，一家人回到家里，丈夫还在发病。嘴里一直念叨：我是神经病。我是神经病。
刘艳问，谁说你是什么神经病？
丈夫的回答是：医生。刘艳借机套出了这个医生所在的医院。
两天后，刘艳拿着结婚证、丈夫的身份证复印件去了那家医院。
但想要查病人的就医记录，必须要本人的身份证。
档案室的医生，看了看刘艳的结婚证，刘艳哭红的眼睛，只告诉刘艳一句：他这属于结婚前隐瞒，直接去法院吧，让法院来调取证据。
按照医院的规定，就连这句话，医生也不应该告诉刘艳的。
回到家里，刘艳拼命回忆以往的蛛丝马迹——丈夫的异常早已有之。
比如，他小心眼，认死理。有的时候还会眼睛发直，大脑迟钝，手抖。有时候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针对他，他总说耳朵里有响声。
走在路上看到踢球的小孩，丈夫也会说：这些孩子是在针对自己。
刘艳当时以为，丈夫只是性格有缺陷。
除了性格，丈夫的学历也是个谜。
刘艳和丈夫是熟人介绍认识的。在介绍人口中，丈夫是大学毕业。但在丈夫口中，他只是高中毕业。
刘艳想不通。在村子里，高中毕业的人22岁就都结婚了，丈夫如果是高中毕业，为什么26岁了依然不结婚？
果然，刘艳在丈夫的QQ里发现了他大学军训的照片。
逼问之下，丈夫终于承认自己是大学辍学，因为得了很严重的肺炎。
也许是怕刘艳不信，两天后，丈夫拿出了医院开的肺炎证明条。
刘艳也经常看到丈夫吃药。问他吃的什么药，他说维生素。
刘艳看过药盒，的确是维生素的盒子。
恋爱的时候，丈夫常常被喊回家，婆婆好像没了儿子就活不了一样。
但奇怪的是，丈夫又不怎么听他妈妈的话，经常和他妈妈对着来。
当时，刘艳只是觉得他是个不听话的妈宝男。
一切疑点，在当时似乎都解释得通。
但在得到档案室医生的回答之后，刘艳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局——
大学期间退学，是因为精神分裂。
被刘艳发现他退学的事情后，丈夫又找人开了假的肺炎证明条。
妈妈叫他回家，是因为犯病，需要回家吃药和治疗。
把药装进维生素瓶里，是为了防止刘艳发现他的疾病。
这些都是刘艳后来在回想中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刘艳本以为，事情暴露之后，丈夫一家人会给自己一个道歉。
可她不仅没等到道歉，还等来了无尽的谴责。
在公婆口中，儿子只是发了个酒疯，刘艳太小题大做了，别的村也有一户人家是这种情况，儿媳妇不仅没走，还给家里生了两个孩子。
刘艳明白，这句道歉是不可能等来了，她的诉求变成离婚。
但离婚这件看似一张证的事情，对她来说，也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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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地离婚
刘艳想要撤销婚姻。
按照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三条：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应当在结婚登记前如实告知另一方。不如实告知的，另一方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撤销婚姻。
但法条是法条，法律实操是法律实操。
撤销婚姻，首先要证明对方患有精神疾病。
但公婆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有病，一直坚持他只是喝多了。也不接受去做精神鉴定。
撤销婚姻，进入了鬼打墙的死胡同。
刘艳去咨询了律师，律师的答复是，撤销婚姻，胜算不大。
刘艳的诉求变成了，只要能顺利离婚就行。
离开家时，她在行李箱里放了几身衣服，一个办公用的电脑，还有结婚时妈妈给买的三金，相当于净身出户。
房子写的是公公的名字，家具是刘艳的陪嫁，这些她都不要了。
刘艳去找了律师，起草了诉讼文书，打算诉讼离婚。下定决心要离婚时，她心里轻松了许多。
但三不五时，丈夫一家人会来刘艳家里。但这种到来，毫无诚意，也没有任何求和的态度。
更像是象征性的姿态。
半个月后，丈夫把家里的所有门锁都换掉了。
诉讼状交上去之后，法院进行了三次调节。
这三次调节里，丈夫一家坚持丈夫没有精神类疾病。还开出了离婚的条件：那就是刘艳需要给丈夫赔偿18万。
刘艳不给。
开庭那天，事情好像有了转机。
婆婆在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他又不是正常人，有精神病，没有行事能力，说的话都不算数。
法官逼问：你承认儿子有精神疾病了？
婆婆却一口反咬：他之前有病治好了。她非要闹离婚，病又复发了。
即使有了法庭上的证词，即使刘艳还找到了相亲时介绍人作丈夫骗婚的证据。
可离婚依然是希望飘渺。律师给刘艳的答复是：想要离婚，胜算不大。
法律判决夫妻离婚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夫妻情感破裂。但刘艳无法证明夫妻感情破裂。
至于骗婚，更是难以证明。结婚时两个人是成年人，成年人有判断能力。
律师把律师费退给了刘艳，建议她不用再请律师。
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居一年，再次起诉试试。
开庭结束，刘艳没有等待判决结果。第二天收拾了行李，一个人在三十岁背井离乡去了山东。
半个月后，刘艳的妈妈收到了判决书。打电话告诉她，诉讼失败。
婚没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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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万幸
刘艳离开了老家河北，一个人去了北方的一个小城，找了一份工作。
公司里很多年轻人，上班的时间是快乐的。同事们有朝气，有活力，会让她短暂地忘记这个失败的婚姻。
但晚上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会毫无征兆地掉眼泪。
她从小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从小父母外出打工，她更像是一个留守儿童。对一个人的生活见怪不怪。
但有时候也会默默地复盘这段婚姻，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刘艳和丈夫是在相亲认识的。丈夫比自己小三岁。
那时候刘艳27岁，家里一直在催婚，这个年纪在乡村里确实属于老姑娘了。
和丈夫相完亲，所有人都在劝她，结了吧。在大家眼里，丈夫条件好：全款的房车，父母年轻，工作好，家里只有一个儿子，这么好的条件，干嘛不结。
相处两个月之后，刘艳发现对方的性格不好，想要分手。
母亲找来了姑姑劝她：性格不是什么大问题，婚后磨合磨合就好了。
刘艳就这样被推进了民政局。
结婚当天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更像是这场婚姻的征兆。
领证那天是七夕，排队的人很多。
刘艳和丈夫上午没排上队。
下午再去，队是排上了，却还是不能结，因为户口本没有户主那一页，户主是爷爷，但爷爷几个月前去世了，还没来得及更换新户主。
当时刘艳感到委屈，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结婚都那么容易，而她却这么难。
成功拿到结婚证的时候，刘艳也说不好那是什么心情。好像收到了一个礼物，应该感到开心。
自从强制婚检被取消，很多人在结婚前已经不再进行婚检了。刘艳和丈夫也是其中的一员。
婚后，婆婆一直在催促他们生孩子，还想要多生几个。
刘艳明确地拒绝了——婚结得已经很仓促了，心里本来就不安定。
刘艳唯一的庆幸，就是还好自己坚持没生，否则现在可能连在北方小城里平静生活都没有机会。
在骗婚事件暴露之后，刘艳和母亲聊起这段婚姻。
妈妈从来没有给她道过歉，但会说：如果你以后再结婚，我们肯定不会催了，你要是真的发自内心想和这个人结婚再结，我们不会干预。
刘艳心里想的是：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结婚了。
但她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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