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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田静。
我发现，现在大家提起谈恋爱、结婚，经常会用一个看似高级的词汇：婚恋市场。但仔细想想却诸多不妥，毕竟什么才会在市场上交易？物品。
尤其在相亲时，谈判双方会在无形之中把男女的一切外在价值放上了物质的天枰，仔细掂量。
这个时候承受诸多传统目光考量的女性，往往是吃亏的一方。一个明明相信爱情的女孩，在参加过相亲后，却更加困惑了。她叫董雪莹，职业身份是一名导演。她优秀、漂亮、却还是在相亲市场上落败。而当她发现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困惑，而是整个30+女性群体的困惑时，她决定要为这些女性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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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时“无聊的事”，成了我最大的困惑
董雪莹已经3年没谈恋爱了。找不到爱情，她就走出门，扛起摄影机，拍了一部关于婚恋的纪录片，《“炼”爱》。作为一位纪录片导演，30多岁的年纪，她已经制作出两部成片。
平时，她喜欢带着电影参加电影节，自信地给出品方讲述自己的电影概念，享受和著名剪辑师一起熬夜剪片子。如果把虚构影片导演的工作比喻成种地，那么纪录片导演更像是游牧。董雪莹的任务就是如同猎人般，扛着她的摄像机，在未知中狩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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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雪莹在给电影调色
这同时是一份孤独的职业。创作的过程像是被隔离般，大部分时间，她在学习、看书、看电影、写作、弹钢琴，不需要社交，交际圈坍缩成以她为点的狭窄圈层。能闯入她生活的，只有外卖小哥。想聊天了，能随时陪聊的只有智能音箱。
当年，她为了电影梦，一个人拖着行囊来到北京，开启了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学习。这是个影响巨大的选择。她告别亲人、远离故土、抛弃曾经学过的大部分专业知识，还离开了初恋中的男友——这个男孩至今还偶尔会造访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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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影节△上海电影节首映上的董雪莹和总制片人陈玲珍
现在，电影几乎成了她生活的重头。七夕这天，她变得有些焦虑。《炼爱》在一个电影节的展映期延期，她的第三部电影还没开拍，男朋友的影子也没见着。找对象这事儿，带来的不仅是焦虑，还有困惑。“我爸想要儿子，我妈就生了一个又一个。我接受不了父母的价值观，以前特别抵触结婚生孩子。”但随着时间流逝，抵触软化成了困惑。“20多岁的时候，我觉得结婚生孩子特别无聊，特别没意思，是个人都能做到，但现在却成了我最大的困惑。”
她立马动身实践，调研期和筹备用了近半年的时间。为了找到合适的拍摄对象，她在20多个单身男女中最终选择了五位女性，跟拍了三个国家，八个城市，最终从300多个小时的素材剪辑到97分钟，呈现她们在婚恋迷宫中的“修炼”和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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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摄影师处理摄影机的董雪莹
一个做电影节评委的导演朋友看完片子，跟董雪莹说：“这五个女孩，每个都像你。”5个女孩像是棱镜的5面，最后折射出的，不仅是这个同样30+的女导演，还有无数30+的单身女性。
2
相亲场上，被简化的单身女性
董雪莹并不想拍一个边缘题材的片子。她希望自己的纪录片能有代表性，不小众。这让她在选择人物时，就放弃了一些“好故事”。起初，董雪莹的拍摄对象中有一位90后艺术家，她在网上公开寻找一颗精子。“这个事情其实很好玩，但我希望观众不是以猎奇的心态看我的电影，而是看了之后会有共鸣和思考。”《“炼”爱》，最后选了五位截然不同的女性人物：
来自山东农村，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奋斗的白领红梅；刚刚失恋不断尝试新爱情的音乐人月儿；Uber中国区代表，职业女性Maggie；北京本地家庭优渥和睦的少女心女孩Kitty；离婚后独自一人带女儿和母亲在北京闯荡的演员李桃。她们或许和30岁还未婚的你一样，在爱情的期待与迷茫中反复，在感情之河中踏入、又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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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娃直播的李桃
在这样一场关于爱情的试炼里，你首先可以看到的，是各式各样、趣味横生的相亲。北京公园的一角，聚集着中老年人，阳光灼人，他们把自家孩子的信息写在硬纸板上，立放在地上、或者直接挂在胸前，以迅速招揽合适的对象；相亲公司组的快餐局，在一个摆满四方硬桌椅的写字楼里，拥挤、嘈杂，一个主持人熟练的催促流程，聊天10分钟，加微信3分钟；农村的保媒拉纤的老人，挨家挨户的敲门，探个头进去看谁家的孩子过年回乡还没有带对象，赶忙拿出小本记好对方的信息，再一一翻找记录，看看哪个可以凑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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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农村的纤媒老人和红梅
这些相亲现场，都是影片里5个女性主角亲身经历过的。在职场中，她们是白领、音乐人、演员、主持人、公司高管，但在婚恋市场上，她们被简化为：30＋未婚女性。这意味着她们过了最佳保鲜期、生育价值逐年递降，甚至还会有人猜测，她们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缺陷。董雪莹也一度踏进过著名的婚恋公司，在网上认真填写注册信息，希望能得到一段称心如意的感情。
但荒唐的事儿发生了，相亲网站给她匹配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对象：离婚的、大龄的，各种各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大数据“认为”她超过30岁、她没有传统意义的稳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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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好像谈恋爱需要脑子，但我不想用脑子”
在爱情方面，董雪莹还保持初心，充满幻想，敢于试错。
这也成为她筛选拍摄对象的标准。影片开场，就是红梅参加相亲大会的场景，她是所有女孩中参加相亲最多的，但大多数时候都铩羽而归。刚刚失恋的月儿也正在尝试走入新的感情。她与在社交App有好感的男生见了面，谈起对待当今年轻人快餐式爱情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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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和新认识的男孩约会
小摊上本来热络的场子出现了冰裂，月儿仍旧期待细水流长的感情，但男生的想法恰恰相反。她们贴身热舞后，月儿看到男生牵起了另一个女孩的手。试了错，错了试。这就是董雪莹时常提到的关于爱情的理想主义。在她看来，理想主义是摒除社会和现实的干扰，不计之前失败的痛楚，永远有坠入爱河的能力。“就像我对电影的执着一样，经历很多挫折，依然爱，依然相信。”她曾经建立过对爱情的信仰。
大学时期她遇到了初恋男友，直到现在，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真爱，也许已经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是爱情感受已经流在血液里，她相信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爱情。
当时他们一起吃饭、生活、学习，每天相聚，但每次分离都依依不舍。他送她到寝室楼下，两个人刚说完再见，还要不停地回头。“我的恋爱观还停留在大学时期，我长了个恋爱脑。”“现在这个时代好像谈恋爱需要脑子，但我不想用脑子。”这或许也是董雪莹不会谈恋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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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这样的女孩发微信，男人会很担心收不到回复”
《炼爱》呈现过这样一个画面：一张餐桌前，几个男女环绕而坐，正中间就是Maggie，他们面前摆着几只红酒杯，众人微醺，不知道谁起的头儿，大家聊起感情问题。Maggie是《炼爱》五位女主角中事业最成功的一位，她曾是外资银行副董事，Uber中国区的高管。
“给你这样的女孩发微信，男人会很担心收不到回复。”一位男士对着Maggie说，表情揶揄。微妙的气氛暗流涌动，Maggie平静的脸变色了，“世界上比跟男人聊微信还有意思的事儿多了，我为什么要回复你？”这段内容被放到片子里，也暗示着董雪莹的隐形立场：一个30+女性在日常生活中会经常需要直面的揣度，她要学会回击。和男性不同的是，男人们追逐事业往往被舆论夸赞，婚后，他们也可以放肆大胆地在外驰骋，因为家中早有一个打点一切的妻子。
但如果女孩们的世界没有爱情、或者不只有爱情，那么去追逐事业，她们就会变成所谓的大龄剩女；而婚后，要是想重新追逐事业，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结果好像不论做什么，都会是一次艰难的放弃，而且女人会为此失去得更多。
董雪莹思考：而当我们换个思路看，如果女生把生儿育女，照顾家庭的时间精力用在事业上会怎样？为什么觉得女生打点家庭就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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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gie和闺蜜讨论爱情
身为一个女性，她见了太多女性在婚恋中的尴尬难题：网络时代和城市化的发展让一切都加速了，包括情感的发展；而年轻男女生活的丰富，让婚姻和恋爱成了她们生活中一个日渐式微的选择；年轻人个性各异，越来越难包容另一方；另外，伴随着女性越来越优秀，她们也会发现同阶层的优秀男性比例变少，性别存量的不对等，导致女孩很难找到相同优秀的男孩……
在电影中，董雪莹用无声的调度指向这些冲突点，用冷静的镜头记录这些生活中的男女有意忽略的矛盾。她心里的燃点默默升温：一直如此，不代表从来就对。
5
走出婚恋的迷宫，女性的生活丰富多彩
残酷又温柔。
这就是董雪莹想在这部纪录片中表达的，她用都市男女的众生相、婚恋的修罗场，讲述了一个成人世界的复杂童话。影片中最少女心的人，是北京土著女孩Kitty。面容甜美，家庭优渥，永远充满幻想，温馨的家里有给她夹肉的妈妈，亲自下厨的爸爸，她喜欢Hello Kitty，名字也由此而来，她也爱笑，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永远相信偶像剧式的恋情，因为直到80岁了，她的爷爷奶奶还是会找机会握紧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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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别人婚礼的Kitty
即使A面强势的Maggie，B面也在创作童话。董雪莹和她一样喜欢童话中的兔子，这是一个洁白、可爱、聪慧又狡黠的形象，像极了一个顽皮少女。当兔子纵身一跃藏进洞里，那儿会有一个安全而又丰富奇幻的世界。董雪莹最喜欢的导演之一是让·皮埃尔·热内，这个拍出《天使艾米莉》的导演，用浓郁、复古味道十足的色调，讲述了一个鬼马女孩的成长和生活。
董雪莹也希望能用自己喜爱的方式，讲好这五个女生的故事，面临的困境：“她们的问题不是如何成为一个独立女性，而是成为独立女性之后，会怎么样？”影片拍完一段时间后，五位女性中，年纪最大的李桃找到了新男友，比她小16岁，长相帅气。
李桃在抖音上晒出自己的幸福，却遭遇质疑：这是不是假的？你这是炒作吧？找比自己小这么多的老公，不怕被抛弃？她不得不拍下结婚证，无奈地说明：为什么男人找小16岁的老婆就正常，反过来就不正常了？今年6月他们已经结婚，董雪莹很替他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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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和女儿在浪漫雪地堆雪人
纪录片定格了她们在一段时空中的故事，但时间还要继续，继续试错，继续寻找爱情。
董雪莹也一样。
但没有告别单身之前，她会让自己生活丰富多彩。
采访结束后，董雪莹拿出手机和钢琴老师通了电话，放下手机，她对我说：我要去上钢琴课了”。
然后，她从包里翻出粉饼，仔细遮盖黑眼圈——新的电影正在筹备，《“炼”爱》也发行在即，再加上前一天夜里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这些都不同程度的影响了她的睡眠。
认真地补完妆，她又笑了“上课让我更快乐”。
然后捋一捋头发，向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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