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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没错，我就是那个拍“色情”照的
“你爸妈把你生出来，就是为了拍这种东西吗？”——青沐又收到恶评了。不同的是，这次的评论直接骂向她的顾客，一瞬间就把她点燃。她回复：“要你这么说，是不是连大卫（米开朗基罗创作的人体雕塑）都无法直视了？”
她做了什么？不过是为很多女孩拍了一些性感的照片，经过许可后，再把这些照片发在微博上。她的工作就是在一个密闭的卧室里，拿起相机，给不同的女孩们拍摄“私房照”。短发的青沐，神情专注，镜头聚焦在女孩的身体上，尤其一些细节：锁骨，脖颈，耳间的碎发。她一下又一下按下快门，记录着她眼中的性感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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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沐拍摄的女孩
在或明或暗的光下，拍照的女孩们神情松弛，或抚摸身体、撩起头发，身体曲线玲珑毕现。青沐是位私房照摄影师，而且是国内私房照领域最早的一批摄影师，拍私房照6年，拍摄了500个女孩子。所谓的私房照，其实就是在有限空间内，采用一对一的形式拍摄私人写真。但这样的照片，总被冠以“色情”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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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私房照出现的新闻
有人言之凿凿，拍私房照的女孩，肯定都和摄影师睡过，都不正经；拍这种照片的人，都是为了“睡妹子”。日本“情色摄影大师”荒木经惟也说过一句引人遐想的话：“摄影是前戏，照片只不过是在传达和这个女人睡过的信息。”类似的观点，给私房照行业蒙上一层暧昧不清的阴影。而青沐就成为某些人口中“拍色情照的”。尽管争议满满，最近几年，私房照还是流行了起来。就青沐而言，这种变化也非常明显。6年前，她少有客人，总在拍朋友、拍模特；现在，她的生活几乎被约拍的客人填满。找她拍照的，有十八九岁的少女，也有五十岁的成熟女性，主要集中在25～35岁之间。有的身型窈窕，有的丰满；有的高挑，有的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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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拍私房照的原因也各不相同。有位刚成年的女孩，在妈妈的陪同下来拍照，想给自己一个独一无二的成人礼；有健身教练，想要记录自己身体的健美，特意强调突出身体的线条感；还有一位浪漫的中年女性，穿着一条优雅的真丝长裙拍照，把它作为结婚周年礼物，和爱人分享。在青沐看来，这些女性跟“不自爱”一点不沾边，她们只是想要为自己身体的美，留下专属影像。女孩们都是为自己而拍。但事实上，大部分正规的摄影师在工作时，脑子里只有“拍照”一件事，无暇顾及“性”。
02
她们就是要性感
2007年的一天，青沐和平常一样坐在当时工作的影楼里，一个女孩推门而入。
她笑起来很阳光，但紧接着说的话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说，“我想拍一组裸照。”
乍一听，这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女孩能说出来的话：
她梳着长长飘逸的头发，说话细声细语，穿着普通的衣服，皮肤很白，文文弱弱，看上去乖巧、纤细。
这是青沐第一次给客人拍裸照。当时，她还在影楼工作。
那时候大部分照片，把女孩塑造成青春靓丽、梦幻公主的形象，千篇一律。
但总有离经叛道的女孩，直接冲到影楼，直言：“我想拍套性感点的！”
当时还没有私房照一说，只有“性感写真”。
青沐还记得，那时来拍性感写真的女孩，在所有来客中只占十分之一。
因为大家都知道：“拍性感照会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摄影师少有实践机会，也都不知道怎么表现性感，只能靠模仿。
于是，性感被“模版化”批量生产。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就是让女孩们穿上白衬衫，露出一角肩膀，下身失踪，晃荡着光溜溜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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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本的经典白衬衫照片
青沐也一直都是这样拍的，直到那个坦言想拍裸照的女孩出现。
当所有人都从女孩的言论中回过神来，大家齐刷刷看向了青沐——这家影楼里，青沐是唯一的女摄影师。
就这样，她和女孩一起走进了那间最隐蔽的工作室。
女孩身材很好，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开始坦然地解开身上的扣子。
举起相机的那一刻，青沐被深深震撼了。
她的大脑也被洗涤得干干净净，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尴尬、紧张，全部无影无踪。
她看着这极美的线条，脑子飞快旋转，利用起工作室有点简陋的铁床和纱帘，让女孩的酮体在朦胧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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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不知道拍了多久，她已经忙得满头大汗，那种创作激情让她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这次拍摄像是打开了一扇窗，从这儿望见的风景，让她再也无法忽视。
她意识到，原来真实而自然的女性身体，不需要躲在衣服和妆容的后面，就足够美、且充满艺术性。
拍的“性感写真”次数多了，青沐也找到了最有价值的自己。
她不仅受到女客人们的一致好评，同行也发现她格外有天赋：“你拍得怎么就这么有感觉？”
她决定，今后哪怕有再多刺耳的声音，也要把这件事情一直做下去。
03
记录不完美女孩，也是意义的一部分
2016年，千篇一律的影楼拍摄让青沐逐渐疲倦。
于是，她决定离职创业，单打独斗，拍私房。
手里的积蓄根本不够买一台相机，那就借；没有客源，就从身边的朋友开始拍。
她喜欢清新、自然、纯净的感觉。起初，青沐专拍这一种风格，慢慢积累了一点名气。
大半年过去了，她的生意才有了些许好转，找上门来拍照的女孩越来越多。
女孩们找到她，不仅是因为欣赏她的拍照风格，还因为她的性别。
直到现在，在整个私房照市场，好的女摄影师仍旧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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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三里屯随处可见的男性摄影“老法师”
但即便面对女摄影师，很多女孩思想上突破了限制，但当真的面对镜头，还是没法放开自己。
她遇到过一个可爱的女孩，拍照前为了缓解紧张，咕嘟咕嘟地灌了自己一瓶红酒。
这个时候，青沐会创造一种场景，引导女孩：
“想象这就是你家的阳台，你把脚放到这边，然后开始看你喜欢的书……”
然后她再和女孩聊美妆、减肥或者八卦，不经意间，捕捉她垂头或者撩头发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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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沐镜头下的身体
她的镜头下，并不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女孩。
但这正是青沐工作的意义所在。
我们能见到的以女性身体为主角的照片，要么是国外的人体艺术，高雅抽象，难懂；要么就是男性审美下的《花花公子》式的大片，丰乳肥臀，对身材要求高。
普通女孩不值得被影像记录吗？
青沐对一位身材丰满，肉感可爱的女孩印象深刻。
这位女孩，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痛苦时，她难以接纳自己，女孩打算拍一套私房照。
不过，咨询了几次后，就没了后文。
原来，女孩因为病症加重，她被迫退学，开始接受治疗，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青沐心里惦记，就时不时给她发消息：
“每个女孩都有好看的一面呀，谁说只有瘦女孩才能拍私房？胖女孩怎么就没有这个权利？”
大半年之后，这位胖女孩终于下定决心。
青沐见到女孩子时，原本长发及腰的她，剪了短发。
青沐思来想去，给女孩挑了一套纱质带羽毛的裙子，配上珍珠耳环：“看，和欧洲油画（里的女孩）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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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最后的成片
照片拍完，女孩告诉青沐，就把我的照片也发到微博上吧。
这组照片成了两个人的宣言，她们想用影像告诉所有胖女孩，你也可以很美。
后来女孩子的抑郁症得到控制。能用照片给顾客勇气，青沐很欣慰。
04
谁来定义性感？
“男摄影师和女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有不同吗？”我问青沐。
她点点头：一眼就能通过照片，识别出来拍摄者的性别。
原因在于——代入感。
男摄影师往往会在照片中更多加入自己的想法、情绪、视角，更以自我为中心。
在照片中，会呈现出如故意放大的胸，刻意拉长的腿，展现出强烈的欲望，甚至是性暗示。
在青沐看来，这模糊了“性感与性”的边界。
而女摄影师，更像个客观的第三方记录者，以摄影对象为中心，静静地记录下女性“悦己”的美，更加柔美。
青沐拿《救赎》中的女主角凯拉奈特莉举例，在青沐眼里，她最美的那一刻，就是一个人奔向湖边的时候。
天地静穆，她一个人伫立，和自然的一切融在一起。此刻她不美给别人看，也只是安静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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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赎罪》
相比许多男摄影师喜欢赤裸地拍女性的胸部、臀部、大腿，青沐更喜欢呈现手、脚、耳朵的细节美。
她觉得女生的性感：“有时候就是手一拉，衣服一系，撩一撩头发。”
因为摄影行业男性占据大多数，所以你能看到的私房照大多都充满男性审美。
当下最受欢迎的“纯欲风”就是代表之一。
青沐不排斥纯欲风，但从中总能读出这种“代入感”：
年轻女孩们总是穿着纱质的衣服，刻意凹造型，传递的却不是悦己的氛围，反倒是某种暗示和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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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欲风的代表人物网红
时代在发展，但千篇一律的审美依旧存在。
多年前的影楼风，就是用流水线的形式处理每个女孩。
让她们穿着类似的服装，摆着提前设计好的姿势，拍下大同小异的照片。
来找青沐的女孩里，有不少是追逐流行趋势的。纯欲风，港风，日系小清新。
青沐都拍，但她会尝试和对方沟通，找到最能呈现她“悦己”状态的风格。
在青沐眼里，30岁，40岁，50岁，每个阶段的美都不同；胸太小，腿不够长，有小肚子，也是美。
她拍照经常不需要女孩化浓妆，一点粉底，一点口红就够了。”
每个女孩明明都拥有不同的迷人特质，可以展现各异的生命力。
她在微博认认真真地写下：
“商业摄影的意义，就在于把‘我’弱化，强调‘她’，拍到每一个顾客自己最美的一面”。
风格只是一阵风，吹完了就走，而她要让照片成为女孩们的专属舞台。
她愿意做这样一个“消失”在镜头后的摄影师。
哪怕依旧有人会骂她是个“拍色情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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