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买1克，攒金豆子的年老人，能播种平安感吗?

心里的石头

有段时间，他特别喜爱摇晃装着金豆的玻璃罐，听到黄金碰撞在一同的声响，他就会有高兴的觉得。他还会把玻璃罐放在床头，没事的时分就看一看。那些瞬间，他有一种觉得：“甚么叫法宝？这就是法宝。”
文 | 饶桐语
编纂 | 周维
经营 | 月弥
攒金豆子的人
揣着一个小玻璃瓶，兰子墨走进了西安本地最大的黄金买卖市场。
2元钱包邮的玻璃瓶里，装着5克黄金，都是小金豆的外形，这是他这半年来攒下的。走在金碧光辉的大楼里，比起紧张，兰子墨更多的是兴奋，他想验证，本人从网上购买的黄金，是不是真的能换成钱。
到了一家黄金回收店，老板拿起小瓶子，掂了掂，感觉重量适合，又拿出了一把火枪，掏出一颗金豆子，一烧，没变黑——是真的，立即就把金豆子收下，给兰子墨转了账，给出的价钱是383元每克，比当日上海黄金买卖所的大盘价低了5元。
短短30秒，买卖就完结了，都没等兰子墨犹疑。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上去。
卖掉金豆之后，兰子墨算了算，这回，他大略赚了200元，听起来其实不算多，但他曾经感觉很知足。
比拟于刚入黄金坑不久的兰子墨，福建人小熊算是进入了高阶版。
她囤黄金的习气，曾经放弃了快两年。两年前，小熊的女儿出世了，在本地，有给女儿筹备金饰的风俗，因而，小熊抉择，每月，都要动手最少3克黄金，聚沙成塔。到当初，小熊曾经给女儿攒下了一斤黄金。低工价的金豆，固然更不克不及错过。去年，她卖到最低的价钱是200元每克，是截至目前的最好战绩。
这几个月，小熊乃至开始应战本人打金。个别来讲，假如把黄金送去金店加工，都会收取一定的打金费，每克十几块到几十块不等，但小熊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能从买黄金的人手上赚到加工费。”
小熊买来了全套的装备，油泥王、石膏模具、熔金枪……再找来一块砖头，垫在桌子上隔热，最初架上工具。在开始以前，小熊还点了三炷香，充溢典礼感，“保佑可以一次胜利”。
一开始，小熊仍是自信的，看了这么多回打金，她感觉本人应该也没问题，一下子拿出了攒的14颗金豆，拿上熔金枪就开始烧。
然而，打金没有想象中简略，个别的熔金枪很难知足大克重的熔金需要——要打金，首先要经过长期的低温，把金豆消融成能够活动的金水。最初，这14颗金豆并无彻底消融，倒进模具里用油泥王压抑的时分，黄金并无如预期铸成丑陋的状态。冷却之后，小熊赶快把金子拿出来，上秤复称，发现还发生了0.07克的火耗，算了算，挥霍了几十块钱。起初，不甘心的小熊又试了6次，都失败了。她只好临时保持。

▲ 小熊第一次在家尝试熔金。图 / 受访者提供
如今，和兰子墨、小熊同样，开始囤金豆的年老人愈来愈多。在小红书上搜寻金豆，会出来8万多篇相干的条记。大家热闹地交流着本人囤金豆的心得，晒出各种各样的“攒金豆子方案”。有人抉择一个月存上一两颗，“一年上去就变为小富婆了”。有人说，但愿聚沙成塔，等存够500颗就去换一台车。有人把买金豆当做定投，以为“这比存钱更靠谱”。
大家打的都是“聚沙成塔”的主张。除了囤金豆子，还有金瓜子、金羽毛、金糖块等等，都是一些更小、更易动手的黄金，每颗重量根本都在1克上下。之前那种到实体金店里，花一口价买下带有品牌、工艺溢价的品类，被看做“吃了大亏”。
“喜爱这类钱花了又没花掉的觉得”
兰子墨第一次接触到买金豆这类理财形式，仍是在去年，社交平台的大数据，把囤金豆的新攒钱办法推送到了兰子墨背后。他发现，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一颗金豆三五百块，门坎低；症结是什物黄金看得见摸得着，让人看下来颇有成绩感。
从那之后，他就入了黄金坑，开始钻研起如何“薅羊毛”——各大购物App，都会不按期有大额券发放，最合适用来购买黄金，在叠加了各种各样的优惠券之后，买黄金的价钱会比大盘价低几块到几十块不等。有时分，直播间也会有各种秒杀流动，价钱更划算。
为了动静更闭塞，攒黄金的年老人，还会参加各种各样的攒金群，大家在外面分享优惠券、名副其实的网店，而且，为群友与商家之间的纠纷出谋划策。
兰子墨也建了一个攒金群。前两天，群里有个女孩，花了333元买下了一克黄金，算是十分低的价钱。后果，下单之后，商家却不乐意发货了，督促她退款。女孩将聊天截图发到群里，群友们纷纭让她撑住，一定别退：“咱们凭本领买的，凭啥要退？”
“凭本领”，指的就是“薅羊毛”的功力——一些囤黄金的年老人，练就了一身硬本事。
最首要的，是如何鉴别虚实。群里会有“靠谱店”和“避雷店”接龙，做黄金生意的网店愈来愈多，也变得泥沙俱下，目前为止，被兰子墨和群友们验证过的真店，曾经有30多家。在下单以前，则要先跟对方核实，即使对方回复“是真金”，那也算不得数，必需间接回复是“999足金”，才能够。
装备一样要够齐全。必不成少的，是高精度的电子秤，“一定要精准到小数点后四位数”。有一家网店，就由于发来的货少了0.005克，被大家拉入黑名单。还有火枪，金子拿得手之后，得先停火烧一烧，确保不会发黑。最首要的，看发货地——好比，假如是来自深圳水贝，我国最大的黄金市场，就至关于给黄金上了一道保险。
送去金店回购的时分，一定要多加比对。兰子墨就有点遗憾，现在没有再问问别家的价钱，他是低于大盘价5元钱卖掉的，回家之后，发现还有“低于大盘价5毛钱收的”，这样一来，他便少赚了几十块。那一刻，他感觉心好像都被扎疼了。

▲ 兰子墨去黄金市场买金，外面大可能是年老人。图 / 受访者提供
同时，还要足够“计较”，哪怕是几块钱的优惠，也不要放过。另外一位攒金人小熊，在双11的时分最为繁忙。她列了一个方案表，先去哪一个店、再去哪一个店，能力包管黄金的价钱最低。而每动手一次黄金，她都会把具体的买入价和过后的大盘价更新在Excel表内，到了年底，再关上表格，算算本人这一年买入黄金的均匀价钱。去年，她整个黄金的得手均价是350元，关于这个数字，她还算满意。
小熊说，虽然本人是给女儿攒黄金，但实际上，仍是想买下更有价值和保险一点的货色，可以让本人的心里有肯定感一点。其实，她的任务和化学相干，下班时，连金饰都不克不及戴，攒来的黄金，都好好地放在了家里的保险柜里。
这两年，大环境欠好，小熊花钱的形式也变了，这类改动和攒黄金的喜好同步泛起，“开消的前两位，就是给小孩买货色和买黄金”。二十岁出头的时分，小熊更喜爱的是买豪侈品，几万块的包，说买就买了。只是当初，这些花低价买来的包，有些升值到几百块都卖不出去，她感觉好惋惜。疫情以来，出门的次数增加了得多，她连丑陋衣服也不乐意买了，随意套个廉价的短袖和裤子就可以出门。
但买黄金纷歧样，光是把轻飘飘的黄金放在手里，想到它可以保值，小熊就可以开心起来。她算了算，到当初，本人攒上去的黄金都能有十几万了。

▲ 小熊为女儿攒下的黄金。图 / 受访者提供
兰子墨也晓得那种“平安感”的象征。有段时间，他特别喜爱摇晃装着金豆的玻璃罐，听到黄金碰撞在一同的声响，他就会有高兴的觉得。他还会把玻璃罐放在床头，没事的时分就看一看。那些瞬间，他有一种觉得：“甚么叫法宝？这就是法宝。”
“钱罢休里就花了，还不如每个月买一点黄金，就是喜爱这类钱花了又没花掉的觉得。”一名网友表现。
黄金坑
得多年老人经过攒金豆，踏进了黄金的大门，这也带给了黄金商家新的商机。
小君是深圳水贝一家珠宝公司的开创人，6年前，她辞职来到水贝，做起了本人的黄金生意。变动是微小的，近两年，年老消费群体曾经成为小君的次要客户，她计算过，经过线上购买黄金的定单占比曾经超过60%，根本都是年老人。
如今，在深圳水贝，黄金商家们想尽方法接近些年轻群体，图文社区、直播间、短视频……一个都不克不及少。
“假如不做线上的经营，你可能就没方法存活。”小君说。白昼配货、跑工厂和检测机构的间隙，她还需求本人剪辑和更新社交平台上的视频，糊口更为繁忙了。
年老人的到来，也开始为水贝发明“爆款”。小君说，之前很少有这类概念，来到水贝的人，选择的样式跨度也大，不会有某个单品忽然走红，“前两年，火的是口口相传的货色，而当初，火的根本上都是年老人种草的样式”。
金豆豆和金瓜子都属于这类爆款，另外，还有金胡蝶、巧克力牌……这段时间，水贝的家家商户又都开始做起“冬虫夏草”款式的黄金。
小君需求对这些盛行趋向更敏感，也要更快地做出反映。去年，一款“小方戒”火了，一个店铺老板，赶快找到她，要了接近300件货，要求是尽快发到。简直没有斟酌，小君就垫钱给了工厂，但愿他们能优先为她出产这批首饰。这个时分，比的是“给钱的速度”，一旦晚了，工厂加不下班，适合大小的原资料还会被同行抢完，容易错失良机。
而攒金的年老人们，接触的信息愈来愈多，对怎么买黄金，也摸得门儿清，算工价、算折损、遍地比价。他们也更为理解水贝，知道源头的价钱能够被压到很低，黄金商家们，也不能不“卷了起来”。

▲ 深圳水贝某珠宝卖场内，一名店主一边卖货一边做手工。图 / 视觉中国
对小君来讲，一件爆款，给她的时间大略只要3个月，一旦过了这个时间，就很难能再发生盈利。当初，她的商铺里，曾经不会再以高价少量发售金豆子——这个爆款，“曾经卖滥了”，商家们的工价，从2块钱，卷到了1块5，盈利空间被紧缩到简直没有。要想从中获利，就必需批量，关于小君这样的小型店铺来讲，意义不大了。
商家的内卷，也使得一些不良商家开始做假。年老人们最早面对的问题，即是赝品。南征北战的小熊，哪怕足够小心，也仍是有翻车的时分。
遇到“最假”的那次，她是用正常的价钱从网店买来黄金，“没有贪小廉价”，商品称号里也许诺了“999足金”。后果，拿得手一掂量，小熊就觉得到“不合错误劲”，克重和以往的手感截然不同。关上一看，果真是铜制品，“可假可假了”。
小熊朝气了，赶快找平台申述，但平台却判了她“败诉”，给出的缘故让她难以承受——这家饰品店，注册了一个品牌，在商品简介里写的是副品，但至于甚么是副品，则“有本人饰品的规范”。
玩文字游戏，成为黄金商家造假最为广泛的一种手段。兰子墨也遇到过相似的状况，那一回，他提前肯定了这家金店的金价，和大盘金价差未几，商家也许诺了“能够火验”。但是，就在筹备下单的时分，他才发现，商品名字里的“999足金”，多了一个十分不显眼的小数点——实际上是“99.9足金”。
除了这些，更大的坑泛起在直播间里。
主播曾茹，已经给一家著名的黄金品牌直播间带过货，她被要求掌握各种吸引顾客的话术——各类商品，被划分为“引流款”、“福利款”和“利润款”。
低克重的金豆子，利润也低，显然是不赚钱的，只是吸引更多顾客的“引流款”。
接着，主播会引见2000块一只的金镯子，这被标志为“福利款”，在带货的时分，要强调，“下班族买得起，先生党买得起，宝妈们也买得起”，尽量地吸引低消费人群下单。
只要内行人知道，看似粗劣的大金镯子，外面实际上是空心的，假如指甲对比硬，不谨慎一划，就会泛起划痕。这样一来，“7天在理由退款”也就不克不及成立了，消费者只能认栽。即使是这样，退货率也居高不下，曾茹说，直播间里的退货率在60%以上，天天退货的GMV大略在100万到200万元之间。
而在“引流款”“福利款”之后，才是重头戏“利润款”——每款利润都能在50%以上的各种金饰品。得多信赖品牌金店的年老人们，也难以包管全身而退。不少出名品牌在直播时，做的都是贴牌生意，打着品牌的招牌，把商品拿给其余的黄金厂家出产，最初收取返点佣金，品质难以失掉保障。
起初，曾茹由于不克不及承受这些，选择了到职。

▲ 黄金制品标签价与直播价往往存在较大差距。图 / 受访者提供
“这批年老人消费才能无限”
在资深黄金剖析师刘旭看来，虽然以后年老人群体涌起了一股买金潮，但总体的思绪仍是 “和2013年中国大妈买金子是同样的”，很了解年老人的这类行动——在不肯定确当下，相较于其余理财形式，黄金拥有可以最大限制对冲来自经济、政治等方面不不乱要素的属性。
“但和股票、债券不同，黄金更合适长时间投资，而不是短时间炒作。可能需求拉长到10年这样的区间去看，能力体现它对比强的反抗通胀的属性。影响黄金价钱的是一些慢要素，好比美元位置的回升或者降落。”刘旭表现，“但得多年老人对微观经济理解缺乏，容易泛起急买急抛的状况。在这类投资心态下，容易被坑。”
除此以外，刘旭以为，经过购买饰品的形式投资黄金，自身就很难获取收益。首饰商家给出的价钱，往往包孕了高额的手续费和加工费，不论直播间里如何传扬这些首饰保值，都不外是说辞罢了。最公道的黄金投资形式，是购买金币或金条，尤为是有银行背书的金币，变现最为便利。一些出名品牌推出的金条，在回收时也是对比有保障的。但若买那些没有品牌的金条，变现时就要加之各种检测费和手续费，可以赚到差价更低。
只是，这些更为繁杂的货色，大部份踏入黄金坑的年老人其实不在乎。关于兰子墨来讲，他对黄金走势的理解，仅仅局限在天天点开小顺序，看看大盘金价。他们这些年老人们囤金豆，和大家想象里的“黄金投资”是纷歧样的，他们其实不会关注国内事态对金价的影响，也不在意以后黄金的走势，只有每回能用更低的价钱买下黄金，每克黄金都赚个十几块，那就算赚了。
兰子墨本人也知道，买出名品牌的金条更牢靠，但不到20岁的他，尚且还不具备一口买下金条的才能，才违心选择这类聚沙成塔的形式来囤金豆。在他的攒黄金群里，还有不少宝妈，违心用精神和时间去换取看似未几的盈利，对她们来讲，这曾经足够。

▲ 兰子墨建的攒金群里的群布告。图 / 受访者提供
只管年老人的青眼，使得黄金市场泛起了一些回暖，但小君仍是更思念过来，原来，她更多地是对接一些批发商，这两年，来进货的老板显著少了，终端卖不动，他们也不会来补货了。从新拾起批发客户，开始开掘私域流量，拍视频、做直播，都是没有方法的事件。“当你发现你没事件做的时分，这个事件再费事也得做。”
8月份的水贝，在过来属于淡季，本该迎来热烈的人群，而今却人声稀落。小君说，刚入行那会儿，生意太好了，经常办事不外来，不少顾客还会感觉他们“态度差”，但当初，水贝商家们也要承受被冷清的命运。前段时间，小君和做貔貅金饰的敌人喝茶，聊着聊着，敌人忽然感慨了一声，“好闲啊”。那会儿，曾经是晚上10点，今年这个时分，大家还在柜台打包发货，“胶带被拉得蹭蹭地响”。
时期变了，商家们更为需求捉住年老人，某种水平上这也推进了诸如金豆子、金瓜子的火爆。放在过来，这些钱，黄金商家们多少有点“瞧不上”。

▲ 攒金瓜子的短视频减少了金瓜子的人气。图 / 手机截图
换句话说，囤金豆子看似热度飞涨，面前却是黄金市场的寥落。小君感觉：“这批年老人的消费才能是无限的，关于盘活零售黄金的水贝市场来讲，仍是收效甚微。”
更让人耽心的动静是，黄金投资的风光正在逐步减退。目前，已有包罗招商银行、工商银行、建立银行在内的多家银行，叫停了纸黄金业务。银行正在阔别存在高危险的金融市场，黄金也在这个行列之中——从往年3月9日到7月5日，4个月时间内，纽约商业买卖所黄金期货价钱上涨超过17%。
关于像小君同样的水贝商家来讲，之前选择做黄金生意，也是由于本人相熟水贝、理解黄金，有平安感。只是，这样的觉得正在逐步隐没。
去年，小君暂时搭建起直播团队。大家都是做珠宝出身，其实不专业，每一个次直播都慌手慌脚，连改后盾价钱都会犯错。而赚快钱的直播生意，也让她觉得不顺应，她仍是习气传统的那种，跟每一个集体打交道、交敌人的交易进程。
当今，跟小君一同入行的不少敌人，都曾经转行了。去年年底，真实撑不上来了，小君选择关掉了本人的直播间。
（徐晴对本文亦有奉献）
文章为逐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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