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薝蔔院是广洽老和尚(1900-1994)生前的驻锡地。1948年,在当初的芽笼置办地皮,将一间马来浮脚屋改建成佛教精舍。老和尚从1948年建院,到1994年往生,在此寓居、修行46年。为了保留这一历史修建,新加坡佛教居士林自1998年始,在薝蔔院诸位信托人的呐喊下,前后耗资近百万新币对薝蔔院进行了片面整修,并将老法师生前保藏的少量字画文物装裱整顿,展现出来,同时挂名“广洽记念馆”。记念馆于2007年3月4日(正月十五)揭幕。
广洽法师1994年正月十五示寂薝蔔院,潘受学生《挽广洽法师》曰:“兴学仰高风,终身道广能周洽;故交多大德,万法缘空证原本。”这幅喜联将法师终身概括得十分精准。广洽老和尚人缘好,“终身道广能周洽”,故交除了方外高僧,也多有在俗之人。他喜欢艺术,乐意和艺术家结缘,生前保藏了少量文人字画,体现了僧俗之间崇高的正人之交。当初记念馆择日对外凋谢,印光巨匠、弘一法师、竺摩法师、马一浮、夏丏尊、丰子恺、齐白石、徐悲鸿、郁达夫、于右任、叶恭绰、叶圣陶、俞平伯、沙孟海、钱君陶、唐云等人的作品包罗万象。它的价值不只体当初艺术上,更首要的是此间包涵了珍贵的僧俗情义和历史、文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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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赠夏丏尊漫画,夏丏尊题签转送广洽法师。)
广洽法师早年亲热弘一巨匠学律,向有弘公座下“律学掌门人”之称,能够说是弘一法师最自得的弟子之一。广洽法师结交的得多文明名人也都与弘一巨匠有着深浅纷歧的因缘,他们和广洽法师来往,恍如把和弘公的因缘续接上来。我以前写过一文《薝蔔院“佛友圈”:广洽法师、丰子恺及马一浮》,洽师与丰子恺、马一浮的深挚世缘在此不赘,这里再记叙一下广洽法师与夏丏尊、叶圣陶、郁达夫三人的交往。
夏丏尊写过几篇对于弘一法师的文章,特别好。现在是夏学生的几句话,安慰了李叔同,使得他起初还俗为僧。能够说,夏丏尊是成绩弘一法师的一大“助缘”,这个功德也算无穷了。夏丏尊虽未还俗,但心里有佛,他和丰子恺两人是“居士散文”的代表。先来谈一下广洽法师与夏丏尊(1886-1946)的僧俗之交。广洽记念馆里有两件与夏丏尊无关的展品。一件是在弘一法师照片上的题签。夏丏尊在照片右边写道:“晚清白叟道影。”左边题写:“二十六年暮秋,白叟于烽烟中由青岛返闽,道经上海为留影以记系念,三十年春日广洽法师来访,共话白叟动静,因检一纸赠之。丏翁记。”照片下方印的是:上海吴开,法租界八仙桥。从题签可知,1937年5月,弘一法师因青岛湛山寺倓虚法师之请返回讲律,七七事变后,也不肯退却,直到10月讲律美满才返厦门,半途在上海停留,去吴开照像馆拍了这张照片。弘一法师细布僧衣,一脸慈善,看了影象,使人生敬。1940年十二月,印光巨匠圆寂,广洽法师代表新加坡佛教界赴中国姑苏灵岩寺加入追悼大会。法师此行,在中国勾留数月。1941年春,法师经上海南返,在沪期间和夏丏尊见面,两人的话题固然就是晚清白叟弘一法师,丏翁把这帧珍贵的照片赠给了广洽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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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赠广洽法师书法)
广洽记念馆里另外一件与丏翁无关的作品是丰子恺的一幅漫画。这幅漫画绘于1938年,过后丰子恺避乱于桂林。画的是战场一角,铁丝网边上一叠沙包,作进攻之用,其中一个沙袋上竟然长出了小草。丰子恺有感而发,题了一首五言绝句:“谁言争战地,秋色渺难寻。小草生沙袋,慈爱天地心。”他把这幅画寄赠给夏丏尊学生。也就是广洽法师1941春访丏翁的那一次,丏翁把这幅作品与弘公照片一起转赠给了广洽法师,并在画上题写:“不见子恺四年,于兹时,承寄画相慰。三十年春日,广洽法师南返,过沪见访因出子恺画共观,即以斯画赠之。子恺此画作于二十七年春日,盖战乱之实况者,迄今已三年矣。丏尊志。”这段文字将此画前因后果交待得清分明楚。
五年后,1946年,夏丏尊逝世。
又过了四十年,1986年,广洽法师到浙江上虞加入了夏丏尊百年诞辰记念会。
接上去谈谈广洽法师与叶圣陶的瓜葛。叶圣陶(1894-1988)是中国著名作家和教育家。代表作有《倪焕之》《稻草人》《多收了三五斗》《潘学生在难中》。他在1927年,写过一篇影响很大的散文《两法师》(指印光法师和弘一法师)。广洽法师对叶圣陶慕名很久,直到1981年十一月,洽师与居士林林长陈光别居士拜候北京才见到这位《两法师》的作者。这次见面,法师本想请叶老写字,留下墨宝记念,但据说叶老视力欠安,就没有启齿。起初叶圣陶知道此事,在1982年1月写了一幅书法送给法师:“洽公命书豫买纸,闻我目疾未开口。体恤入微感深慈,敢不捉笔勉承旨。偶书少字疾弗加,顾惭才薄唯涂鸦。遥仰风光并霁月,虔诚涂鸦更无它。”这首诗,只管写得艰深浅白,却十分感人。既可看出洽师的人品,也可看出叶老的风格。弘一巨匠往生后,他同时期的文友和先生,都喜爱与弘公的这位弟子放弃来往,不是偶尔的,他们一定从广洽法师身上察觉到弘公的道德和行事作风。
(叶圣陶赠广洽法师书法)
广洽法师拜访叶老,丰子恺之女丰一吟画了一幅《把臂而谈图》记之。叶老看到此图,填《浣溪沙》一阕,1982年夏抄在木版水印信笺上(共三叶)寄给洽师,全词曰:“促膝诚为甚胜缘,谈心相对于欲忘言。旧交新晤乐无际。展卷俨然丰老笔,承继乃父一吟贤。画风书趣得薪传。”
上述叶老赠给洽师的两件书法作品目前都藏在广洽记念馆。
1985年和1987年,广洽法师又两度拜访叶圣陶。1987年那次,叶圣陶的儿媳即夏丏尊的女儿夏满子(叶圣陶长子叶至善妻子)将弘一巨匠还俗前三天送给她父亲夏丏尊的怀表转赠给广洽法师,这块表虽未在广洽记念馆展出,我想它一定还保藏在薝蔔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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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叶圣陶的儿媳即夏丏尊的女儿夏满子将弘一巨匠还俗前三天送给夏丏尊的怀表转赠给广洽法师。)
最初说一下洽师与郁达夫(1896-1945)的因缘。
广洽记念馆有一幅郁达夫的书法,字体歪斜,放荡不羁,是典型的“郁体”,上书:“新诗云:我见别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别人,看看轮到我。人生小事,岂可顷刻忘耶。丁丑元日录弘一法师语。广洽大和尚正。郁达夫。”丁丑元日,是1937年除夕。新诗里,元日多指春节,起初也指除夕。应福建省主席陈仪之邀,郁达夫1936年终到福州任福建省政府参议。1936年十一月他访日本,十二月底返国,路过台湾抵厦。郁达夫到了厦门,在广洽法师和记者赵家欣陪同下渡海至鼓浪屿日光岩参见弘一巨匠。郁达夫1921年出版小说《沉湎》,一炮而红。但弘一法师1918年曾经还俗为僧,对俗世文艺一律不问,所以,他对赫赫有名的郁达夫可能其实不通晓,两人见面,也没甚么可谈,临别时,法师送给郁达夫《佛法导论》等书。几天后,郁达夫回到福州,写了一首诗寄赠弘一法师,其中有两句“远公说法无多语,六家传真只一灯”,既是搬弄佛教典故,大略也是说话纪实,阐明当天弘一法师的确“无多语”。郁达夫分开厦门前写了下面提到的这幅字送给广洽法师,洽师始终珍藏着,1937年十一月洽师南下新加坡,把这幅字随身带上。
1938年底,郁达夫也来到星洲,一住三年多,直到1942年2月乘船离新,逃往印尼苏门答腊。在星洲的这段时间,郁达夫和广洽法师的前缘又续上了。1939年5月20日,郁达夫在《星洲日报》副刊颁发了《记广洽法师》一文,结尾就是:“与广洽法师首次的见面,是在大前年的年底,我从台湾回来,在厦门过年的时分。”所谓过年,就是1937年新年除夕。郁达夫文里还写道:“我为想和在鼓浪屿日光岩下坐关的弘一法师去一见,曾把过后在《星光日报》当记者的赵家欣君去预探一探弘一法师的意见,次日,赵家欣君就同广洽法师一道来看我了。……(广洽)法师的身材欠好,行为和语言,洵洵有儒者气;大劫之后,和他在星加坡(新加坡)的再遇,真是如何的一件值得惊喜的事件!”因而可知,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他俩星洲再遇,惊喜的同时,免不了衰亡“落花季节又逢君”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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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赠广洽法师书法)
在星洲期间,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就是对于印光巨匠的雕像。1939年,新加坡来了一名奥天时雕琢家和画家卡尔·杜迪希。杜迪希在新加坡勾留的时间只要一年多,这位艺术家是郁达夫和广洽法师独特的敌人。郁达夫有两篇文章《引见雕琢家杜迪希(Karl Duldig)》和《印光法师泥像小记》写到这位雕塑家。特别是后一篇《印光法师泥像小记》,交待了泥像的通过。广洽法师请杜迪希塑了一尊印光法师头像,雕像实现后,先送至郁达夫处,郁达夫又送到了广洽法师那里。看了郁达夫的文章,我始终惦念着这尊雕像的着落,起初读丰子恺给广洽法师的书信集,得知洽师在1965年就将此宝物携带回故国。信中丰子恺倡议“印光巨匠雕像供养在姑苏灵岩山最妥”。最初印祖雕像是不是安顿在灵岩山,文革中是不是保存上去,均不得知,不外,最少有了一个线索可寻。
痛哉!郁达夫1945年被日军杀害于苏门答腊,洽师与他的俗缘就此间断。
薝蔔院(广洽记念馆)是一幢蓝色琉璃瓦的三层修建,独门独院,虽与大马路一墙之隔,却改天换地,顿感清凉。前院有两株薝蔔树,开花季节,一片清香。这里既是世间净土,也是艺术宝库,值得留连。
《南洋艺事》次要讨论了新加坡字画、文学的历史人物和景象,波及第一代字画家许允之、张荔英、林子瑄、范昌乾、钟泗滨、陈月秀等;也议论了中国文人及画家徐悲鸿、刘海粟、郁达夫、丰子恺、贺友直、陈钧德与南洋的瓜葛。同时也关注了第二代画家陈楚智、陈瑞献、许梦丰等人的艺术奉献。对新加坡导演陈哲艺、跳舞家吴诸珊的成绩也做了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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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艺事”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以字画艺术为主,但同时包孕了文学、电影、跳舞、音乐等。
何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学士,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硕士。现居新加坡。《联结早报》专栏作家。出版散文集《老春水》、《一瓢饮》、《南洋味道》、《在南洋》、《〈台北人〉永久不老》、《何华的一天》、《南洋艺事》等。
感激作者受权《新加坡眼》颁发。
编纂: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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