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渔民“上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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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十年禁渔”启动后，世代靠打渔为生的渔民转产改行状况如何？
2020年1月1日，长江流域332个水生生物维护区片面阻止出产性捕捞。2021年1月1日，长江支流和首要干流、大型通江湖泊等重点水域片面实施十年禁捕轨制。
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十年禁渔”启动后，世代靠打渔为生的渔民转产改行状况如何？长江流域生态恢复状况如何？近日，记者再次走访长江“双肾”之一鄱阳湖地域，实地探寻“退捕”之后的渔村。
船长：从捕捞者到守护者
南矶山，是鄱阳湖东北近岸尖湖域中两座小岛的合称。从江西省南昌市郊区驱车60余千米，一小时内便可抵达南矶山。间隔虽近，但之于闹市，南矶山如同密境。
鄱阳湖南矶湿地国度级天然维护区（下称“维护区”）位于南矶乡境内，面积3.33万公顷，地广人稀。进入维护区的进程充溢典礼感，入口处竖着各式微小的口号牌，提示大家“维护区内阻止盗猎”，更有一辆警车和一台感应式喇叭，当行人或车辆通过，喇叭就会开始播放 “鄱阳湖湖区水域已实施十年禁渔期……”。
路途两边时时时飞起成群大雁。用望远镜看向远方，草丛之间尽是留鸟的脑袋在挪动，数量之多，非常壮观。
维护区内有两座办理站——南山办理站和矶山办理站。在南山办理站，记者见到了船长（化名），他有着渔民专属的乌黑肤色，微胖的身形，由于他总让大家喊他“船长”，得多意识他的人乃至都不记得他的真名。
和岛上其余居民同样，船长也成长在打渔世家，儿时便随父辈进鄱阳湖打渔。2013年，28岁的船长转业当起了维护区巡护员，完成了从捕捞者到守护者的转型。不夸大地说，船长的这次转型其实是一个渔民家族的转机。
但船长过后的设法却非常简略，他在村里看到招聘巡护员的广告，“感觉好玩，抉择试试”。十余人加入了这场招聘，个人培训三天后，又迎来一场考试，船长误打误撞考了第一位。尔后，他正式参加巡护员队伍。


当年，长江流域施行的是时节性禁渔。“3月20日至6月20日是休渔期，本想着在允许捕捞的时节打渔，在休渔期当巡护员。”船长说。
虽然巡护员的支出远不如打渔多，但这是极有乐趣的任务。进入维护区办理站，在生态畛域专家的率领下，十年间，船长已对维护区内大部份动动物的习性有了一定理解。
“咱们次要任务是维护湿地生物多样性、留鸟栖身地等，禁止报酬毁坏湿地，禁止所有和维护相违抗的事件。同时，还承当一些宣教、科普任务，包罗疏导游客正确观鸟等。”船长引见道。
维护区的天然资源极其丰硕，景色秀美，大片的苦草、野荸荠等，为留鸟提供了丰硕的食品。纵观全国的国度级天然维护区，鄱阳湖是全部“东亚—澳大利西亚”留鸟迁飞区中最首要的留鸟栖身地之一。每一年10月至次年4月，数以万计的留鸟会萃于此，不乏西方白鹳、黑鹳、白鹤、白头鹤等国度一级维护家养植物。
早春的鄱阳湖北风瑟瑟，船长正领着新一批加入科普流动的孩子视察留鸟。去年新参加两位“90后”巡护员为办理站添入新活气。






“分开鄱阳湖”
无论是船长，仍是其余渔民，谁也没想到“十年禁渔”来得如斯之快。
作为国度级天然维护区，南矶山从2020年1月1日起就开始启动片面禁捕。渔民转产改行、外出餬口，岛上常驻人口断崖式增加。
“当初岛上狗都比人多。” 船长开玩笑说，“小孩送去县城读书，年老人外出打工，略微年长的出去只能卖苦力。留在这里的根本就是走不动的白叟。加之各个单位的任务人员，全部岛上常驻人口可能不到400人。”
事实上，比拟当起巡护员的船长，更多渔民的改行进程更加坎坷。2019年十年禁渔的筹备任务开启后，跟着捕捞证、渔船、网鱼工具被相干部门回收后，渔民们陆续谋划转业。最后，南矶山得多渔民就地取材，以自家楼房一楼为场地，做起了“农家乐”餐饮生意。但是， 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加上鄱阳湖区餐饮业时节性过强，大家很快就发现这条路行欠亨。
2020年4月，记者在维护区村子里还看到得多倒闭的饭店，家家户户都忙着筹措生意。但到了2023年，记者再次来到相反之处，路途两边的饭店和民宿都已关门，有些屋宇里乃至没有寓居痕迹，大门紧锁，铁锁上罩着塑料瓶，应该是为了避免生锈。








船长告知记者，“关于世代打渔为生的渔民来讲，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出去任务。除了打渔，他们也没有其余技巧，四五十岁的当初出去找任务也只能是卖苦力。”
记者理解到，在资源饶富的时代，渔民的支出很高。每一年只在丰水期任务两三个月，个别能够赚20万元摆布，怠惰点也许还能赚到30万元。
“小龙虾卖得特别好，最高的时分卖到过13块元一斤，咱们捕的小龙虾都卖给江浙和广东一带，他们收购价钱比南昌高。”一名已经的渔民告知记者。
不网鱼的九到十个月间，他们选择得心应手地过着没有布局的糊口，打打牌，喝饮酒。虽然说打渔也需求冒危险，但赚钱仍属相对于容易。用本地一名村民的话说，“只有勤快，出门就有钱赚。”
也许由于过惯了这类悠闲自由的糊口，改行后大多很难顺应工厂里的办理。“我感觉，咱们去大城市打工，最难顺应的就是规章轨制太多，要受约束。”船长告知记者。
在采访过程当中，船长时时时会说起南矶山的故事，诸如过来渔民之间为了争取地盘而起争论、儿时打渔时看到的“江猪”（江豚）；又如，每到涨水季，办理站办公室都会被淹，他们总会提前将一楼的办专用品搬到二楼，待水退去，又会在会议室被淹过的墙面上画上一条最高水位线……在岛外人听来，每个故事都非常乏味。
但当记者问起船长“对孩子有甚么冀望”时，他却只说了一句话：“分开鄱阳湖。”


生态和渔民齐出困
这些年的鄱阳湖分外不屈静，禁渔、改行、干旱、建闸……特别是“十年禁渔”后，世代以打渔为生的家族似乎忽然间失去了餬口途径，“老天赏饭吃”的赚钱形式再也行欠亨，从餬口角度、心思顺应角度都是一个很艰巨的转变。
船长但愿昆裔一定要“分开鄱阳湖”，某种水平上代表着转机时期渔民的沉睡。
虽然在壮盛时代，渔民赚钱的确得多，但靠天吃饭的年月终会过来，无论如许不顺应片面禁渔，无论如许思念那些年无拘谨的网鱼糊口，但渔民们都明确，靠天吃饭最终不是牢靠的餬口之路，何况长江里的鱼曾经越捕越少，改行是早晚的选择，被动选择总比自愿分开要好。
记者理解到，其实早在十年前，南矶乡的居民次要是以四五十岁以上的渔民、居民为主，从事自然捕捞、承保证理子湖泊。三四十岁的年老人，大多在外省市或者新建县务工，孩子在县城或南昌市上学。只管名下还有捕捞证，但这一代人实际上已保持了渔业餬口。而这张捕捞证的存在感，简直仅仅体当初退捕时，根据补偿规范支付补偿补助。在走访过程当中，记者简直没有发现“90后”渔民。


南矶山湿地生态维护，是复旦开展钻研院智库钻研员李琴的科研终点，“南矶岛是鄱阳湖中的两个湖中岛，十年前，南矶乡仍是个十分传统的湖中渔业乡，生态游览方面简直是空白，仅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南山岛，路况前提较差”。
“南矶乡位于南矶湿地国度级天然维护区，社区居民次要以湖泊渔业资源为生计来源，因此维护生态和社区开展如何双赢，也是本地始终在探究的门路。”李琴回想道，“过来十年，鱼愈来愈少，所以，南矶山的渔民退出，从久远来讲，也是开脱了窘境。”
“在国度十年禁渔政策实行后，南矶乡的渔民整个‘洗脚上岸’另谋前途，退捕渔民实现转产改行，过来的传统渔业出产和捕捞，以及对湖泊湿地资源的传统利用模式已都不存在了。绝大少数退捕渔民在新建县或南昌市买房，打零工或灵敏待业、企业任务或自主守业，极少部份退捕渔民持续留在南矶乡从事公益岗位任务，成为维护区的协助巡护员，或者从往日‘网鱼人’变身鄱阳湖的‘护渔员’。”




而处于长三角的江苏省和上海市，也面临着一样的问题。长江流域江苏段的重点水域有近4.2万退捕渔民，长江河口的上海市退捕渔民近两百人。这些渔民的转产待业，一样为维护一江碧水作出了奉献。
“十年后的明天，在我国生态文化建立的大配景下，生态文化建立和天然维护区的力度绝后，无论是天然维护区事业和体制机制变革，仍是开展形式的绿色转变，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 李琴感慨。


据农业乡村部近日公布数据，截至2022年末，地方和中央累计落实补偿补贴资金269.98亿元， 16万多名有待业才能和待业需要的退捕渔民转产待业，22万多名合乎参保前提的退捕渔民加入根本养老保险，4.4万多名退捕渔民支付养老金。
特别是长江江豚数量有所上升，长江江豚种群数量为十二49头，其中，长江支流约595头、鄱阳湖约492头、洞庭湖约162头。与2017年10十二头比拟，5年数量减少23.42%，年均增长率为4.3%。鱼类品种和资源量逐渐晋升。2022年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监测到鱼类193种，比2020年的168种减少了25种。
作为长江流域零碎性维护与治理的首要理论措施之一，十年禁渔还只是一个开始，将来也应是静态调剂的。虽然当初得多中央反应“鱼多了”“要开捕”，但李琴以为，这都是不敷迷信的。
“目前水生生物质源恢复的功效是初步的，尚无发展全流域的迷信评价，长江水生生物残缺性评估的后果还没达到较好的等级。长江下游、中游、上游省市，人口和经济社会流动搅扰不同，各地的恢复状况、恢复停顿都不相反。长江支流、大型湖泊、小干流、库区等不同水域，局部天然前提也不同，鱼类物种也不同，恢复前提差别很大。”李琴说。
大咖说
陈家宽：长江生态零碎安康是长江经济带开展的根底
当今仍据守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得多是从事生态维护相干的任务，巡护员、生态学者、鸟类摄影师……他们比任何人都相熟湖区的鱼类，也理解留鸟的习性，同时也都熟知一个名字：陈家宽。
陈家宽曾任国度环保总局国度级天然维护区评审委员会副主任、国度林业局国度级天然维护区评审委员会副主任，同时也是生态畛域的专家、复旦大学特聘传授、复旦开展钻研院初级参谋，在他的调研和推进下，南矶湿地天然维护区从省级天然维护区提升为国度级，并更名为“鄱阳湖南矶湿地国度级天然维护区”。
陈家宽告知《国内金融报》记者，“南矶山天然维护区内具有全国大陆内共同的、大型的河口一湖泊界面生态零碎和三角洲湿地生态零碎，这是它被批准为国度级天然维护区的首要天然特点。”
陈家宽现虽已年过七旬，仍为长江流域生态维护任务奔波，“生态维护和经济开展是分不开的。长江流域因拥有共同的地舆特点、丰硕的生物多样性、土地矿产等资源，才具备文化发源与开展必须的前提”。
“十年禁渔，23.1万渔民退捕上岸，是为了维护长江水域生态零碎的原真性和残缺性，同时也是为了帮忙渔民走出‘越捕越少，越捕越穷’的恶性循环。”陈家宽以为，鄱阳湖为长江中上游特别是长三角地域提供微小的生态零碎办事价值和水资源保障，南矶山的生态维护任务在长江流域有着典型意义。
（文中图片由记者吴斯洁拍摄剪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