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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生父亲是“妈宝男”，
他差点把我扔进村口的大河淹死。
为了继承“皇位”，他们弃养孩子上瘾。
养父母看到我的时候，我坐在屎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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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于1990年，今年31岁。
看起来，我的人生轨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我想告诉你，我是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而且被他们“抛弃”，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否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活了这么大，总想用文字把心里的这些“疙瘩”给写出来，虽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还是感觉不吐不快。
01
生儿子是大计
我的老家是安徽的。
在我的认知里，安徽、河南、山东这几个地方是重男轻女的大省，尤其是这几个地方的农村。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跟我一样，在八九十年代出生的那拨女孩。没错，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亲生父亲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在那个年代，可不就是家里的独苗苗嘛。但是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典型的妈宝男。跟我亲生母亲结婚后，头胎生了女孩。那老太太，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可是那个家庭重男轻女的“中流砥柱”，自然对我亲生母亲没有好脸色。
过了一年，我出生了，又是一个女孩。那老太太本身就不满意老大是闺女，这又来了个丫头片子，怎会高兴？但是已经生出来了。我有时就在想，幸好那时科技还不发达，要是搁到现代，三四个月做B超的时候发现我是女孩，估计我早就胎死腹中了吧。
后来，我亲爸妈那夫妻俩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完成生儿子大计，远到南京去打工，常年不在家。而我自然是留在老家给这老太太照顾了。
当时我太小没有记忆，但是长大后见到那老太太，总是给我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见到我后还说：“幸好当时别人给你领走了，要不早给你扔了。”紧接着又说：“等你再大点就给你要回来。”
我的天哪，真的没有见过那么厚脸皮的人。至今，我都无法对她说的话释怀。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是个物件儿，不想要了可以扔，想要了再捡回来。再加上她对我的姐姐以及妹妹的恶劣态度，不难猜出她那时对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来，我养父养母也就是我爸妈告诉我，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一身屎尿坐在地上，也没有人来管。他们看我这样心疼得慌，正好他家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就向我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他们的表妹提出要收养我。
再后来，亲生父母为了生儿子继承他们家“皇位”，又再接再厉地生了三个闺女，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人弃养孩子弃养上瘾了，还是因为计划生育政策太紧把他们逼的，他们又陆续送出了两个女孩。
五女之后，他们终于如愿得了一个儿子。
02
感谢你，弃养我
每每想到我被我爸妈给领养了，心里都忍不住感慨：真好。
虽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当时有没有不舍，但是，这是我唯一感激他们的事情，也是我觉得他们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在这个家里，我是老小，也是唯一的女孩，上面有三个哥哥保护着我，父母也都很疼爱我。我说我长那么大，我爸妈从来没有打过我一下，你们可能都不相信吧。但是，我就是在这样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同学都爱去我家玩，她们老说我家里都是笑声，她们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那时，我爸在老家大集市上卖各种大料包，因为当时卖的人很少，所以生意还是挺不错的。我小时候的记忆就是每天跟着父母去各个大集市上，等他们出好摊儿后，老妈就会带我去买好吃的鸡蛋饼或者烧饼，吃饱喝足了就在摊位旁玩，要收摊儿的时候，他们还会给我买冰糖葫芦吃。
如果天冷了，老爸就自己去出摊儿，老妈在家照顾我和小哥。如果我跟小哥打架了，不管是谁的错，挨批的永远是小哥。至今让我很温暖的画面就是：我在前面喊着老妈救我，小哥在后面追我，老妈拿着擀面杖在后面追着小哥，我们仨就这样围着一个案板跑。
我小时候不吃葱，一点都不能闻到葱的气味那种，但是在农村好像做什么饭都得有葱才行，而我妈每次做饭，都会先给我做点没有葱的出来。如果是卷油馍，按传统里面是必须要放葱的，我妈也会专门给我做不放葱的。我小时候去别人家吃饭吃不好，因为除了我妈没人会专门给我做不带葱的饭菜。
回想起来，跟我爸妈在一起的记忆似乎都是美好的。小时候，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夏天，我们都是在门前铺个凉席一大家子并排睡在一起，而老妈每天都会拿着个蒲扇，给我不停的扇着，有时还得让老妈给我一边挠着后背一边扇着扇子，再看着满天的星星，美美地进入梦乡。现在想想，那时的夏天即使再燥热，心里也是凉爽的。
记得高三那年寒假，我爸妈在南京打工，放假之前他们说会回老家过年，我哥哥他们也都说会从北京回来过年。我当时真的特别高兴，但是在春节前三天，好多地方都下了大雪，可能会封路。我爸就给我打电话说如果高速封路了，可能就没法回来过年了。我当时虽然能理解，但是很失落，然后控制不住在电话里就哭了。谁知，到年二十九那天，我爸妈我哥哥嫂子他们突然都回来了。
后来，我哥跟我说，老爸听到我哭就受不了，跟他们挨个打电话让今年过年必须回老家。那是我过得最最开心的一个年，因为全家人都回来了。年三十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一起看着春晚，包着饺子，二哥时不时插科打诨，屋子里笑声不断......
网上不是流传一句话：不幸的童年需要一辈子去治愈，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辈子。我应该就属于后者。
03
那谁谁家收养的小孩
我童年唯一不好的记忆就是在我的头上一直有个标签：那谁谁家收养的小孩。
听我爸妈说，我大概是一岁的时候到这个家里的。而我自己是在三岁左右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因为村里的人老是喊我“收养的”。我爸妈也很快就发现我已经知道自己是收养的，小时候，我妈试图用开玩笑的语气跟我说我是收养的，我很抵触，就一直哭着说我不是。
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正面交流过这个事情。只是他们偶尔会感慨说，我是命苦的孩子，跟他们有缘分，来这个家三天就会走路了。
我也觉得我跟养父母一家有着极大的缘分。
我跟我三个哥哥关系都挺好。因为我大哥比我大好多，在家里他反而像一个严父一样，所以我有点怕他。但是只要我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帮我解决；我二哥是个小孩性子，比较爱开玩笑，对我也很好，以前总会偷偷的背着我嫂子给我钱；我是跟我小哥一起长大的，我俩关系特别好，跟他完全没有像跟大哥二哥那样的小拘束。总而言之，他们对我的爱真的是满到要溢出来。
可是，在那些村里人面前，我好像不配有名字。包括我自家长辈或者亲戚对外人介绍我时，都是这样措辞：“收养的”。虽然他们从来不会当着我父母的面这样说，但是会完全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说。所以，小时候对于“收养”这个词，真的非常反感。
那时，我如果跟同村的玩伴起矛盾了，他们会很大声的对我说：“你不过是别人收养的，父母不要的小孩，有什么好神气。”有时，甚至我亲戚家的孩子也会这样说我。
说实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蔫了，说不伤心是假的。在他们眼里，我好像就是低他们一等，好像被收养的小孩就没资格跟他们平等。
没办法，“收养”这个词就像我的七寸一样，别人一捏就中要害。
04
我管生父叫姑父
来到现在这个家以后，第一次与我亲生父亲见面时，我已经七岁了。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过年，只有我亲生父亲一个人过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平常家里来亲戚一样，我爸让我叫他姑父，我就喊了。
他给我印象是个矮矮的男人，看起来很蔫的那种。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我小学一年级考试得到了奖状，他走的时候把我的成绩单带走了，说是让我的姐姐跟我学学。
他们夫妻俩是在我八岁那年生下的儿子。当时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在生男孩之前，两家来往很少。令我不能理解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在他们生了儿子以后，好像良心发现了，逢年过节都会来我家看我。
虽然表现得挺和善，但是我却不喜欢。因为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村里那帮长舌妇就开始在那说：“哎哟，那收养的亲生父母又来了呀。”甚至会当面问我：“你亲生父母又来了呀，是不是想给你要回去呀？你想跟他们走吗？你可得听话，不听话就给你送走啦！”
说实话，我当时特别想撕烂他们的嘴，但是我太小了，不敢那么做，只能受着。所以，我特别不希望他们来，他们一来就打乱了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好在我爸妈不会在我面前提他们家的事，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感觉，好像跟我无关一样。但是，有一次去同一个亲戚家吃饭，看到我亲生父亲对这个弟弟关怀备至，坦白讲，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难受的。
总归，每次与他们见面对我的影响都很大，我都需要花时间去平复。而当时，对我造成影响比较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们在生下第五个女儿的时候，又决定送人了。当时，我家邻居的闺女正好没有女儿，他们家条件很好，于是我妈就牵线把这个小女孩送到了他们家。
邻居家女儿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的孩子也都是放在老家照看的，所以，我与这个最小的妹妹一度接触很频繁。在她长到两岁多的时候，村里那些长舌妇一看到我俩在一块玩，就会跟邻居家奶奶嚼舌根：“你还敢让你那小孙女跟那谁谁玩呀，她要是跟那谁谁亲近了，你不是白养了嘛。”
甚至，有一次隔壁家奶奶跑到我家跟我妈吵架，说我妈居心不良，怂恿我跟小妹一起玩，想让他们白养一个孩子。
当时，看到老妈那委屈的表情，真的感觉很对不起她。从那以后，两家就关系不好了，我也不敢跟我那个小妹一起玩了，见到她我都是躲着走。
换到现在，那帮妇女应该就是网络暴力的典型代表吧。她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对孩子的心灵上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个伤害可能需要用一生去愈合。
我的整个童年几乎就是伴随着这些非议、嘲笑和对妹妹的自责中度过的，如果不是我的家人对我的好和爱，治愈了我的痛，我不知道我会长成什么样。
05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们村子里有一条大河。小时候，总会听到村里老人说，不知道那里扔过多少女孩。
就是因为是女孩，有好多心狠的家长就活生生的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到河里。还有的是摸黑放到村里的敬老院门口，任其自生自灭。我小时候就经常见到敬老院门口围着一圈人，有的孩子会被领养走，有的没被领养的，院长看着可怜会先放在敬老院里照看着。如果是大冬天放在那，可能孩子太小受不住，没命的事儿也是发生过的。
这种事，在我老家的农村，在那个年代，真的是经常发生，而那时的人好像都见怪不怪了。
有时我想，那些女孩的命就那么贱吗？都不算是一条命吗？不知道那些扔了孩子的父母是怎样的心情。
人都说，为人父母了，就会理解父母的不易。我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更无法理解那种父母，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到那么的心狠的。
我跟亲生父母现在已经是断了联系，当然原本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跟亲生的兄弟姐妹也断了联系。
有时，会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当圣人，对我说：“你要理解你的亲生父母，他们也是不得已的。”
说实话，我是不想理也不想解。好话谁都会说，当初做出了选择，那就要承担后果，不是吗？！我不是圣人，那些年我所承受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变得自闭自卑时，害怕接触人群时，甚至别人碰我一下我都怕时，是我的爸妈给我爱，让我走出来，让我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我爸妈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就算用我这条命好像都还不了他们对我的好、对我的爱。
我们现在两天就得通一次电话，如果我忘了没有打给他们，第二天我爸肯定就把电话打过来了。我有什么事不开心，跟我妈聊聊，瞬间就觉得都不是事了。
现在，我和哥哥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我爸妈两个人也过得特别幸福。没事的时候绕着村子跑跑步，跟邻居打打牌。我妈还会伺弄一下菜园，房前屋后都种上了油菜花，开花的时候非常漂亮。
回想自己三十多年的岁月，那些经历，不是一两句理解原谅就可以消除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也多亏有这一遭，才能让我遇到那么好的父母，让我依然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
—田静回信
風鈴兒，你好！
你的故事，让我更深刻地理解：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个心结，说出来是块伤疤。但如果说出来让你压抑的情感有了出口，那还是说出来吧。心结总是梗在那里，疤痕，也许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我不能说你是幸运的，也不能说上天对你是公平的。你作为一个90后，在完全不更事的时候便被抛弃，理由竟然是——“又是女孩”。这可能会是扎根在你心底一辈子的痛楚，我为你感到遗憾，更多是对你亲生父母的愤怒。
三十年过去了，在被劝告理解与原谅亲生父母时，你用了这样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其实，你也并没有做什么“不善”的事情，只是这句话足以见得你心里一直是有怨恨的。
至于你的亲生父母，如果生儿子就是抛弃你的理由，我不会劝你有丝毫的大度，因为他们不配。
我很高兴的是，在故事中感受到了你与养父养母之间浓烈的亲情。如果不是为了与亲生父母作区分，我甚至都不想用“养父、养母”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们，你也一定如此，因为你在故事中一直称呼他们为“我爸妈”。
读到你们一家人的生活场景，画面感让人感动。
你从小跟随父母赶集卖料包，妈妈在集市上给你买烙饼、买糖葫芦吃；你们一家人围着案板疯闹，你喊妈妈救命，小哥追着你，妈妈追着小哥。多好，所谓家庭幸福，不过如此吧。
看见你在来信中说，这一切写出来后你心里轻松很多，那就让这份轻松一直不要掉落。
最后，我只想庸俗地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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