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家好，我是田静。
这两年，“国风”这个词都要通货膨胀了。影楼风汉服遍地开花，汉服和相关的配饰，也随之成了廉价的代名词。有个段子甚至这么说：“要想省钱，不要输入假发，要输入汉服假发”。各大品牌竞相从“国货”升级为“国潮”，在各种仿古街，让模特戴着京剧头饰拍照。仿佛元素堆砌越多，“国潮”两个字越大，就越能代表中国风。
打着“国风”的古装剧一茬接一茬地上，观众们看出了玛丽苏，品出了魔改味，但愣是没明白到底国在哪，风在哪。“国风”两个字都快用滥了，但能确切说出它到底是什么、美在哪的人，恐怕寥寥无几。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果把国风比作一位美人，如今的“消费主义式”统领下的国风，只能说是画皮——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那种。
后果是，穿汉服，反倒成了种小圈子、亚文化；一提国风，老有人觉得就是“土潮”。国风很美，但被低估、误解了好多年。
yh5z1p5dfd5.jpg
01
对不起，她好美
作为和春节齐名的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历来是各大晚会争奇斗艳的修罗场。有的搬大咖坐镇，有的靠创意小胜。不过，在春晚近几年都连连遭到观众密集吐槽的当下，“内卷”下的中秋晚会还能怎么搞？但看完昨晚B站秋节“国风晚会”《花好月圆会》，我只想说：是我唐突了。
最吸引我的，是一群古风女孩。秋风清，秋月明。一群女孩身着绮罗长裙，言笑晏晏地款款走出，为中秋佳节忙碌张罗。手执轻罗小扇的大家闺秀，对镜扫娥眉，含笑打灯谜，纤手插牡丹。
murnldspmhm.jpg
女乐师奏琵琶，女药师择草药，寻常人家的女子麻利地熨衣、捣练。
mshsolmm3bo.jpg
优伶舞姿自信轻盈，既有中原舞蹈的百转千回，又有胡人舞蹈的奔放热情。
jj5y23bcrn0.jpg
院子里，束发英气的女子，骑装飒爽，正在习剑。
vt0nsr3n2wl.jpg
这样的女子群像，让人想起唐代名画《仕女图》，人物健康红润、神采奕奕，色彩浓艳而不俗。但它又超脱出上层贵族女性雍容华贵的单一气质，展现女性劳动之美，力量之美，和智慧之美。谁说古代女子之美，只能是“千娇百媚”？谁说古代女子之志趣，止步于深闺？我们现在都说“美的多元化”，职业女性的多彩风姿，女性匠人的纯熟技艺，习武女孩的坚毅勇敢，谁说不是一种国色天香？
这种古代女性形象的多样性，让我惭愧于对国风过去的狭隘认知。说实话，我一度对国风是抵触的。好像穿上一袭长袍，就意味着回到一个更落后、对女性更不友好的时代，和“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现代价值不可兼容；代入国产古装剧里，就必须雌竞、宫斗、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互害，喟叹深闺哀怨，形象单薄又单一；又或是只呈现在服装上，好像穿上汉服就等同于宣扬国风，没有精神内核，非常粗浅。
穿上了汉服也不安心，还要当心小圈子里的“出警”文化，一旦穿错或稍作改良，就会被围攻。这种排他性，也违背中华文化的深远丰富、兼容并包。国风当然不应该是与现代割裂、被时代遗弃的文化糟粕，而是传承于过去，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焕发出新活力的宝藏。
国风之美，诗情画意，流光溢彩。我觉得，《花好月圆会》又为它添上新的注脚。深闺少女神游襄阳唐城，热闹街景如同画卷一般铺开：中秋开市、花车斗彩、民间表演云集的繁华市井……
jivf2fjrbeh.jpg
看似极尽自信与开放的大唐风韵，实则跨时代大融合，创造出一个传统文化元素丰富的异时空。既有傩戏、草编这样唐之后的非遗和民俗，硬核考据、呈现准确，也有纸艺这样的现代技艺。传统与现代同台，呈现出大国气度与自信：山河无恙，国泰民安。这样的“人类高质量国风晚会”，我还想多看到一些。
02
“国粉女孩”，你们努力的样子真美
我发现朋友圈里的“国风女孩”越来越多了。春日赏花，冬日踏雪。有人穿汉服，有人穿旗袍，也有人穿有盘扣、刺绣等元素的改良新国风衣裙。新京报《一件汉服带动的商机与文化流行》中数据显示，在购买汉服的人士中，9成年龄在24岁以下，87%是女性。作为最开始广为人知的“国风文化”，汉服圈子，不论是大学社团，还是相对知名的汉服品牌、淘宝店的经营者……大部分都是女性。
dccz5bjma1t.jpg
△“撑伞照”爆红后，关晓彤好些古风造型都美出了圈
与汉服有关的产业也在日益兴起：写真，影视作品，古风音乐……有人说，“是国粉女孩撑起了一个产业”。但如果仅仅把消费品和产业等同于文化，汉服等同于国风，就如“古装女子只能抒发深闺之怨”一般浅薄。
在B站的中秋《花好月圆会》里，54位参演UP主，大部分也都是女孩。这些女孩在国风领域，真玩出了花来。有一本正经地考据，史料严谨的科普，还有令人拍案叫绝的脑洞大开式混搭。美妆UP主“o小庄o”的妆发服饰演变史，展现中国千年之美，叫人百看不腻。参考《中国妆束——大唐女儿行》一书，她在短短三分半钟的时间里，创造出五套唐朝不同时期的女子形象，并附上相应的史料介绍。
5dztqxicubl.jpg
正如一条评论所说的那样：“初唐纤巧灵动，武周锋芒难掩，盛唐雍容温婉，中唐哀愁缠绵，晚唐极尽妍丽。”美得丰富，美得有理有据。我的宝藏UP主“老八捌”，出过“千年风尚”主题，200秒赏中华千年男子风尚，国人饮茶方式变迁，盛唐女子群像。但我最爱的还是她的作品：敦煌飞天形象的“赛博朋克机械姬六号”。古典与未来元素的碰撞，美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c1v5bucy2cs.jpg
作品登上米兰时装周的UP主“雁鸿Aimee”，有着精巧的手工工艺和细致的匠人精神。她以《山海经》、苗族文化等传统瑰宝为灵感，用易拉罐、亮片等“现代材料”，花上上千小时，打造出极其浪漫华贵的饰品。
10vr1zmsnw2.jpg
国风从来不只是对过去亦步亦趋的模仿，而是能融合新潮、多元的现代文化，让传统绽放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光芒。于是，我们能看到SING这样的“亚洲首个电子国风女团”，把看似不搭架的元素混搭起来，还受到年轻人喜欢；徐娇这样的明星，会直接穿着汉服走红毯；
sg1xvyfij5l.jpg
方文山这样作词人，和周杰伦合作出《菊花台》，《东风破》，《青花瓷》……许多传唱度高，你我都印象深刻的经典作品，用近乎宋词风格的遣词用语，混搭西方爵士蓝调风格的旋律。国风蕴涵丰富，既可以是盛唐极尽繁华精致之美，也可以是李子柒展现的“粗布麻衣之乐”。国风还可以变成我们的生活方式。B站上还有许许多多重拾非遗手艺的年轻人，捏糖人，学苏绣，艰难地学习掐丝珐琅、榫卯工艺等复杂的手工活儿。
emhzmshakkr.jpg
北大中文系教授李零曾在文章《传统为何这样红》中写道：“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面对着有血有肉的中国生活，用中国人的语言、中国人的体验，写中国自己的历史，这是最大优势。”“国粉”女孩的努力让我相信：国风，还能继续美下去。而且，它不仅是种艺术符号，或是消费品的概念包装，而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是根植于中国人内心的一部分。
03
“外国人到底能不能穿汉服？”
有个名叫“碰碰彭碰彭”的姑娘，B站视频几乎都是在法国街头弹古筝。她偶尔一袭红衣，如同一位侠女；偶尔披发素雅。她弹《十面埋伏》这种古典名曲，也弹中国风歌曲《山鬼》，甚至还改编钢琴神曲《克罗地亚狂想曲》。
masq1fkn2y0.jpg
从开曲到曲终，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总是会被异国面孔包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拿出手机录像，有人双手怀抱，认真倾听。偏偏是这样的视频下，有人说：在国外街头弹古筝，不合适吧，格格不入的感觉。也有人说：外国人不懂。尽管这样的声音是少数，大多数人对她不吝溢美之词，但我还是想说：请自信一点。类似的“抬杠”，我还看到过不少。有时以自我贬损的形式呈现，有时是“天下唯我独大”的盲目排他。比如觉得“汉服”土，不愿意尝试，觉得它代表着“过去陈旧的生活方式和审美”，不敢穿出门。在国风中混入现代元素或异国文化，就是背离传统，不伦不类。
3fovv2iqwbh.jpg
△时尚芭莎为Rihanna拍摄的大片，古典又前卫
爆红海外，Youtube上粉丝过千万的李子柒，通过田园生活呈现中国传统“清隽”的审美取向和“出世”价值追求。但也有人吐槽：为什么要拍农村的视频？显得中国很贫穷。我在网站“半次元”看到一位德国女生提问：自己在大学读中文系，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觉得汉服很漂亮，想尝试，自己究竟可不可以穿？其中一条回复是这样的：
ejcjj3qy4ag.jpg
在知乎上，你也能看到诸如“为什么觉得外国人穿汉服很奇怪”，“白人穿汉服很丑”之类的观点。还有一系列的“汉服禁忌”：只有重大庆典才能穿，平时不能穿；染发不能穿，穿球鞋不能穿；大骨架、不盘发的女孩不能穿，改良款不能穿。说来说去，都是不自信在作祟。不相信国风跨国界、跨时间的动人之美，不相信传统文化的生命力，也不相信他人的真心欣赏和喜欢。大可不必。
“碰碰彭碰彭”的B站介绍中写着一句话：“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国风之美，又怎会因为国界藩篱，而无法在万里之外得到共鸣？正如我们欣赏梵高时，国外同样有人被《清明上河图》震撼心灵；我们读大仲马、莎士比亚的时候，享誉世界文坛的博尔赫斯也深深痴迷着《道德经》、《红楼梦》和《聊斋志异》。
gcskoptek2i.jpg
△20多年前的《老友记》，Rachel就很喜欢穿旗袍
我们对盛唐的热爱，不仅爱的是大国的恢弘与繁盛，也爱它兼容并包，美美与共，爱它的文化自信。拿唐朝女子来说，胳膊上长了“拜拜肉”又如何，没有直角肩又如何，穿着暴露一些又如何？她们也并非一味鼓吹丰满，而是“有娇弱纤巧，亦有颀长健美”。好在，现实还是越来越积极。几年前，身着汉服走在外国街头的年轻人，被误认作韩国人。
如今，无数年轻人不仅敢穿着汉服走在任何国度的街头，还真诚地将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内化成自我身份认同，通过自己的表达，让它更现代化、更有活力。希望在未来，“国风”能无处不在。美人在骨，国风也不止于形。 |
|
注册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