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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田静。
如果你的爱人被确诊为躁郁症,随时都可能出现极端行为,你能包容一辈子吗?
这一群体在面对感情生活时,需要爱人更多地理解、宽容与包容。
但现实很残酷,真正能够长期从心底接受躁郁症患者的人,并不多。
他们的痛苦很少被理解,哪怕是爱人。
今天,我想为你讲述一个躁郁症女孩所经历的爱情故事。
我不是很喜欢用“破防”这个词,但故事结局那一幕,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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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笑笑
01
2020年1月16日,距离春节还有八天。
8点刚过,我紧紧地攥着在便利店买的美工刀,走向远处那个僻静的小公园。
腊月里的夜虽已经很黑了,但街道上却还有白天喧闹的余热。
马路上的汽车鸣笛、路边行人的脚步声、街边卖春联、灯笼、鞭炮的摊位上的讨价还价,所有的声音都让我倍感压力,似乎有人用高音喇叭在我的耳边说:你是失败者,你一无所有。
在公园昏暗的路灯下,我把左手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来,右手拿着那个冷冰冰的美工刀,一点一点推出了刀刃。
皮肤温热苍白,血管在银色刀刃的光影下显得错综复杂。
我拿着刀正在思考该从哪一根血管下手时,手机响了,清脆的铃声刺破了这份寂静中绝望,也把我飘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在干嘛呀?”
在咸阳工作的男朋友,在屏幕的那边着急地问我。
“我太累了,这次考研一定又失败了,已经第二次了,还是要失败。”
“所有人都不理解我,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只有我什么也不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自从2019年夏天大学毕业,我回到商丘的家里,准备二战考研,想要自杀的情绪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没有人理解我的痛苦,连我爸爸也天天说我就是应该去社会历练,就不会一天没事瞎难受了。
我发了疯似地跟他宣泄着我的脑中所有的坏情绪。
他安静地听我说着,我看到他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一定被我的样子吓坏了。
看着我逐渐停下话口,他抹了一把眼泪说:“我真的恨我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恨我忙到不能回去接你,刚才如果我没给你打来电话,你要做什么?”
“答应我好好的好吗?来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不忍心看他一个大男人为我流泪,便答应了他去咸阳。
但我依然害怕活着,我知道我出问题了。
02
后来的几天,视频中男朋友痛哭的样子,总是在我的脑中闪现。
我自责,也心疼。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问题是2017年,在大三年级的精神病学课本上,我学到“双相情感障碍”这一节时,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现在,我都还能记得书中对于“双相情感障碍”的定义。躁狂发作时,有情感高涨、言语活动增多、精力充沛等表现;抑郁发作时,常表现出情绪低落、愉快感丧失、言语活动减少、疲劳迟钝等症状。
那阵子的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可即使每天晚上睡不足,白天的我也丝毫感觉不到疲倦。
有一次和室友去澡堂洗澡,我突然控制不住地想在澡堂大声唱歌,引得全澡堂的人都在注视我,可我还在唱。
回寝室后,我十分自责,觉得让室友丢脸了。
那是我第一次怀疑,我是不是也得了这种精神病呢?
2017年夏天,男朋友大专毕业时,我还在读医学本科的第三年,我不想他离开我回到咸阳做生意。便开玩笑似地跟他说了我好像生病了。
我当时说得随意,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觉得我在撒娇想让他留下来陪我。
“我毕业了,要工作,要养你。网上的那个图你也看过的,‘我抱起砖就不能抱你,放下砖就没办法养你。’我懂你的感受,忍两年好不好,我天天跟你视频陪着你,只要你打给我不不管我正在干什么,我都一定接你电话。”
虽然我很想他在我身边陪我,但考虑现实,我当然知道,我不能因为自己去绑架他的人生。
就这样,我继续在天津读书考研,他去咸阳做生意,为我们未来打拼。
03
从2018年准备考研开始,我的注意力变得越来越不集中,哪怕面对我曾经最喜欢的专业课也看不下去。
经常感觉胸闷,似乎胸腔的内脏全挤在一起,让我无法呼吸;
害怕跟人说话,晚上睡不着脑袋仿佛要炸掉;
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多大,一点就着,男朋友莫名的承受了很多委屈;
神经衰弱,幻听,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四肢无力,每天都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无力感;睡不着脑袋要炸掉在床上躺到天亮;
每天幻想不同的死亡方式,车祸、上吊、割腕、跳楼等等。
考研失败后,我回到家里准备二战。在这种状态下,多亏了异地的他,日复一日地在微信上舒缓我的情绪,为我加油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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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我的聊天记录
可是后来,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爸妈看电视的声音,房间的灯光、气味、窗外的阳光,这些无辜的东西也开始让我感觉快要窒息。
吃东西也让我恶心,一切美味佳肴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毒药。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狰狞着,随时准备把我吞没。
我跟爸妈说了我的感受,爸妈很是困惑,有一次我听到他们在隔壁房间说,“这孩子会不会就这么废了?”
在我绝望的人生中还有一丝温暖的慰藉就是来自他了。因为,他说过:“不管我正在干什么,我都一定接你电话。”
一直到现在,他仍然遵守着承诺。他有两个手机,一个手机做生意用,一个手机专门留给我。
只要我打电话,他就一定会接。
哪怕,他正在用另一个手机跟别人讲话。
04
这次自杀未遂后,征求父母同意后,我就踏上了去往咸阳的列车。
晚上22:29到第二天上午09:48,K2187次列车从商丘开到咸阳需要11小时19分钟。在这11小时时间里,他全程开着视频与我连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凌晨3点,被火车中途停站吵醒,我睁开眼,发现视频对面的他,还没有睡,紧张的盯着屏幕里的我。
从高三确定恋爱关系,到一起去天津读大学,这个男孩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看着视频对面的他,某种意义上,我对他的信任比爸妈还多。
来到咸阳后,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他的陪伴而变得好起来。
成为待业青年的我,似乎有了大把的时间思考人生。
每一天我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像生了锈的齿轮,思维迟缓,痛苦却无孔不入。
那些来自毕业时的不安、恐惧,来自压抑备战考研两年的愤怒、绝望,全部生动地原地复活,过去的每一段阴影和隐秘的伤口都成为我那时从泥沼中走出的巨大阻力。
我沉溺在日复一日的抑郁里,难以释怀,什么也不想做,每天只在出租屋活动。
二十多岁的我退化成了需要靠他养活的孩童。
有时候,突出起来的羞耻感让我难以面对,“这个家里没有一分钱是我赚的。”
“谁说的,你在家里给我做饭,照料我,我才能出去赚钱,我赚100块钱,都有你50块钱的功劳。”
虽然他的话很温暖,但并不能驱走我的心魔。与此同时,来自身体的压力也能我焦虑难耐。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从一个90斤的瘦子体重暴增至将近110斤。
脂肪在我身体的每一处堆积,难看的双下巴让我再也不敢拍照。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经常哭得不能停止。
但他却会说:“你要是一点优点都没有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然而,我的状态还是时好时坏,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05
2020年3月29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回家很早。
一进屋,他就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天天哭,我看着难道就不心疼吗。我不管怎么哄你,你都还是心情不好,我真的没办法了,咱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知道那天他怎么了,也许是长久以来情绪的积压。他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哭。
这是他第二次为我哭,我也真的好心痛,我意识到了我的无理取闹给他造成了太多的痛苦。
我不想让他痛哭,那一刻,我伸手擦干了他的眼泪,跟他说:“好,明天我们就去看病。”
2020年3月30日,在内科医生的建议下,我来到了精神科检查,结果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病史长达4年。
那一刻,我竟然有些轻松,原来我真的生病了。
医生帮我诊断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从诊室出来,他抱了抱我,就说了一句“有我在呢”,接着就回住的地方拿住院需要的物品,然后办理了住院。
在精神心理科住院,是不能有家属陪同的,我很害怕。
他一直求医生陪我,但是医生不同意。在他的坚持下,医生妥协了,允许他每天陪我一小时,哪怕不能进病区,只能在病区门口,但也足够给予我力量。
连值班护士都说:“从没见过这么细心的男孩,你真幸福,男朋友对你真好。”
06
出院以后,我看似正常,但却只是得到控制。情绪随时可能发作。
有一天,他回到家,脱完鞋,鞋子没有按照我所想的那样摆放,我便开始控制不住地跟他吵。
他说了一句:“又犯病了是吧,你都......”,
没等他说完,我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不知道我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眼镜都给他打飞了。
打过他之后,我感到了他的生气,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但马上把手狠狠地打在了他另一只手上,说:“我不跟你一样。”然后就去卫生间打游戏。
那一刻,我好害怕,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他了,他一定会因为不能忍受我而离开的。
我慌张地走到卫生间,从后面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我……”
还没等说完,他也回身抱住了我,说:“别自责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
这件事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我要学着控制我的情绪,不能借着生病任性。“如果我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你一定要提醒我,我自己意识不到,但你要告诉我好不好。”
然后,他跟我说,你可以尝试用文字记录一下每天的心情,开心的、难过的,我们不仅要一起见证你好起来,还可以在记录中分析哪些问题会引发你的情绪。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那一次,我无比地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为了他,更为了自己。
07
确诊后的第三个月,在药物的稳定下,我状态越来越好了,他陪我回了商丘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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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出去散心
2020年8月1日,我们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看电视,他偷偷摸摸的在兜里翻东西,然后捅捅我让我看他手里的戒指,说:“咱俩结婚吧。”
“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养你照顾你。”
猝不及防的求婚,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抱着他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我们很快就领了结婚证。而我的精神也好像多了一层慰藉和一套保障。
我的状态在不知不觉当中开始发生了变化,生命也不总是灰色的了。我也越来越觉得,生活原来真的是津津有味的。
我更知道,这一切改变都跟他有关。
婚后不久,我考上了老家一所医院,做医生助理,我的先生回到咸阳,继续做他热爱的生意。
我们又开始了异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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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九点,都是我们的视频时间
虽然,我依然会把“我想死”当成口头禅,可我知道我并不想死了,甚至觉得活着挺好的。
今年8月,河南疫情告急,我主动请缨去疫情一线工作。
期间,赶上我先生的生日,那天,我把穿着防护服比着“耶”的照片发给他。
他说:“我真的好开心,我的宝贝也能守护别人了。这是我最骄傲的礼物。”
田静后记
我想在这里特别提一下笑笑的先生。
我无意美化他,但采访过程中,确实感觉到他是一个很细致、值得托付的男人。
其实他早就对笑笑的情绪有所察觉,但他并不是第一时间逼她去就医,而是希望自己能够一点一点治愈她。
他有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
他说,虽然有时候自己心里也很难受,但是从没觉得笑笑的病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有时候有点小情绪,发发小脾气,可他会始终不撒手的。
他难受的点,只是在于如何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开心起来,快乐起来。那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很内疚。
他说他明白这件事情的难度,但他始终坚信这不是他们之间关系的阻碍。
他还说,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一定包容他的一切。
在生日那天,他收到笑笑的抗疫的照片,心里特别感慨,他说:你看,我爱的女孩明明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谢谢他们愿意分享这治愈的爱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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