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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汶川突发8.0级地震。
强烈的地震波波及了大半个中国,造成69227人遇难,受灾总人口达4625.6万人,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损失最严重、救灾难度最大的一次地震。山河悲恸,举国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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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万军民从四面八方奔赴灾区,在桥毁路断、余震不绝的情况下,紧急投入到抗震救灾中。当时,正在读大学的蒋伟,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他在抗震中帮助了许多同胞,还救下了一个名叫玛阿雅的以色列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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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伟(右)和玛阿雅
此后,玛阿雅念念不忘,一直在寻找蒋伟,希望能当面向他说一句“谢谢”。时光荏苒,这一找,就是13年。
01
蒋伟是都江堰虹口乡人,地震发生时,正在成都温江读大学。得知家乡受灾严重,他心急如焚,立刻跟学校请假,回乡参与救援。一路上,他先乘大巴、再坐摩托,进入灾区后因道路不通,又开始徒步行走,直到第二天,才终于赶回了家中。房屋损毁,道路支离破碎,入目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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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幸中的万幸,家人平安无恙。经过短暂的休息,5月14日一大早,蒋伟前往附近受灾更严重的场镇,寻找需要帮助的人。路上,他遇到了两个外国女孩,她们衣衫褴褛,相互搀扶着,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行进,身上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蒋伟上前询问情况,因为语言不通,他只能用并不流利的英语和她们交流。通
过几分钟的沟通,蒋伟了解到,两个女孩是来自以色列的留学生,一个叫阿娜特,一个叫玛阿雅,这次搭伴到都江堰旅游。地震发生时,两人正在一处农家乐吃饭,房屋倒塌后被困。虽然被解救出来,但阿娜特手指骨折,玛阿雅的下巴也被一块飞石击中,受伤严重,只能用手托着,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用一件T恤当绷带,才暂时将下巴固定住。两天来,玛阿雅一直无法进食,饥饿加上受伤带来的疼痛,令她整个人几乎虚脱了。更糟糕的是,地震导致通信中断,通往外界的道路也被乱石堵住,救援队一时半会根本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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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伤势恶化,两个女孩再三考虑,最终决定冒险,一起步行走出去。她们人生地不熟,只能凭着记忆,朝着都江堰城区的方向走,希望到那里寻求治疗。山路崎岖泥泞,余震、滑坡频发,她们身体本就虚弱,走不多久便体力不支了。前方还要翻过两座大山,想凭借她们自己的力量脱困,难于登天。就在绝望的时候,她们遇到了蒋伟。
“我带你们出去。”经过短暂的思索,蒋伟做出了这个决定。犹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两个女孩重新见到了活的希望。时至今日,玛阿雅回忆起那一幕,仍忍不住落泪:“接下来的12个小时,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02
天空下着雨,山路湿滑泥泞,很多地方被滑坡的山体和乱石堵塞,每一次余震都让人心惊胆战。蒋伟带着两个女孩,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格外艰难。阿娜特的伤势轻一些,勉强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行走,玛阿雅则很虚弱,蒋伟只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遇到崎岖路段,索性背着她走。通往镇子的一段路,平时只需1个小时就能走完,可这次三个人走走停停,花费了4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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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蒋伟搀扶地震中受伤的玛阿雅前往最近的通车公路
蒋伟跑去找水,两个女孩误以为他要走,生怕丢下她们一去不回,蒋伟则真诚地解释说,自己拿到水就会回来,你们在原地等待就好。玛阿雅因受伤位置特殊,没办法喝水。为了帮她维持基本补给,蒋伟找来矿泉水瓶,用盖子接水,一点点倒进她的喉咙里,并不断鼓励着她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简单的一句话,让绝境中的两个人热泪盈眶,也成了支撑她们活下去最强大的信念。
此时已近中午,蒋伟担心天黑前不能出山,而一旦留在山中过夜,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风险,所以他们只在镇上做了简短的休整,便再次出发了。路上,碰巧遇到了蒋伟的叔叔。叔叔了解情况后,主动加入进来,两人轮流背着玛阿雅,行进速度快了许多。当绕过第二座山时,蒋伟的手机突然有了信号。他赶紧给救助队拨通电话,联系好了接应的地点。又行出一程,迎面遇到了两个前来搜救玛阿雅的以色列学生,队伍扩大为了6人,路也好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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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蒋伟叔侄(右二和右三)和其他参与救援玛阿雅的热心人士合影
最终,经过全程12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晚上7点,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救助点。玛阿雅和阿娜特立即被安排上了救护车,送往城区医院。蒋伟和玛阿雅的命运,在短暂的交织后匆匆离别,正像这场灾难中许多温情的故事一样,虽让人动容,但不曾激起太大的浪花,只停留在当事人彼此的记忆中。随后,蒋伟重返灾区,继续参与救援任务。
03
由于蒋伟的救助,玛阿雅的伤势得到了及时治疗。返回以色列后,她的这段不凡经历,被当地媒体竞相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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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镜头时,玛阿雅强调:“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和互助,是可以跨越种族、超越语言的。尤其是当时,当地民众在失去亲人、失去家园、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仍对一个外国人无私地伸出了援手,这种人性的光辉,让我终身难忘。”此后,玛阿雅将宣传“中以友谊”作为自己的终身目标,不断讲述着四川的好人好事。不过,她的心里一直有个遗憾。当时离别匆忙,自己对救命恩人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两人在一片混乱中就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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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重新见一见那个善良的中国青年,也很想知道他生活得怎么样了。于是,她给中国驻以色列大使馆打电话,请求他们帮助寻人。可她能提供的,只有一张和蒋伟的合影,想要凭此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蒋伟,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玛阿雅没有放弃,在此后的十年间,她每每遇到中国人,都会讲述起当年的那段故事,并赠送一张自己与蒋伟的合影,期待着对方回国后,能帮助自己寻找救命恩人。
她知道希望渺茫,但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心里更踏实一些。功夫不负有心人,2018年,一次聚会上,玛阿雅遇到了来自中国成都的陈涛。听完玛阿雅的故事后,陈涛深受触动,发动自己的老乡和同学在成都四处寻找线索。还真就有人认出了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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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涛的微信,玛阿雅和蒋伟有了一次短暂的视频聊天。在这场几分钟的通话中,玛阿雅泪如泉涌,但由于双方语言不通,通讯信号也比较差,效果并不理想。视频结束后,玛阿雅总觉得没能正式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而后来,陈涛回国后更换了电话号码,玛阿雅再一次跟蒋伟失去了联络。
2021年4月,玛阿雅在国外社交媒体上,看到了以色列驻成都总领事馆发布的一条消息,大意是:为感谢汶川在抗击疫情过程中,给以色列捐赠了10万只口罩,以色列成都总领事馆向汶川水磨中学,捐赠中以友谊电子图书室。玛阿雅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灵机一动:总领事馆就在成都,自己为什么不求助他们呢?她兴奋地在这条消息下留言,并认真附上了当年的故事。以色列驻成都总领事潘立文看到了这条留言,他表示,“每一个读到这个故事的人都深受感动”,并决定帮助玛阿雅寻人。
04
在官方的介入下,5月11日,玛阿雅与蒋伟进行了一次跨国视频连线。此时,距离“5·12”汶川特大地震,已过去了整整13个年头。在从屏幕上见到蒋伟的刹那,玛阿雅泪流满面,不停地说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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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十多年过去了,她下颚的伤口早已痊愈,但直到这声谢谢说出口,她才感觉到,心中的伤口正悄然愈合。此时的玛阿雅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而蒋伟也已经结婚生子。当年的两个学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美满而幸福。两人通过视频,在欢笑和泪水中交流了一个小时,并互留了联系方式。通话的最后,玛阿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和蒋伟在现实生活中见面。蒋伟则用四川话,邀请玛阿雅再访灾后重建的虹口,到他家里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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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立文总领事将一枚金色奖章颁发给蒋伟,以表彰他当年英勇救人的善举,奖章上用希伯来语和中文刻着一句以色列的俗语:救下一条命,就等于拯救了一个世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四川各级政府和善良的四川人民,对两位以色列女孩的救助。所谓‘患难见真情’,中以人民间的友谊证明了,我们可以在危难时期相互信赖和支持。未来,以色列驻成都总领事馆将继续在科技、农业、健康卫生、乡村振兴等多个领域加强与中国的合作,进一步加深我们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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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无情,人间有爱。无论是救人的中国小伙蒋伟,还是被救的以色列姑娘玛阿雅,都足以令人感动。施人之恩,不发于言;受人之惠,不忘于心。他们彼此的相遇,恰是人性之美最好的遇见。跨越种族和语言,人性的光辉总能照亮黑暗,让希望的种子生根发芽,将温暖和善良洒满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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