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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值班夜，电话铃响。
会诊见到的是一个独居老人，身强力壮，邻居送来的。
病史是：阑尾炎术后 10 年，2 天未通气，下腹痛。
又是肠梗阻。
肠梗阻这个病我感觉难度应该排在胃肠外科第一位，其病因千奇百怪，预后更是千差万别。
举个例子，肠道其实更像是高速公路。而手术后的肠道，就像是出现塌方、事故的高速公路，极易拥堵。处理不及时可能瞬间拥堵上百公里，危及生命。而要对症，第一步，就是查明病因。
患者住下后，抽血、CT、灌肠、胃管，一气呵成。这年头没点速度哪管得了十几个病人。
灌肠后稍排了一点，腹痛减轻，患者的血气分析也正常，起码不是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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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情况缓解，我就去睡了。哪知刚上床，CT 室打电话，报危急值。
腹腔内异物，居然超过 10cm。一端在肠腔内，一端在腹腔。根据病史，患者就做过一次阑尾手术，肚子里留这么长一根管子。
这绝对是严重的医疗事故！
我查了一下，当年的主刀医生现在已经成为院长助理，我这个基层「搬砖」身份不好直接联系，就连夜汇报主任。
第二天一早，主任和那位前辈联系，也说得很诚恳：「这个异物肯定要取出来，但万一是引流管之类的，我们不好解释，建议转入那边治疗。」
谁知那位前辈听后很硬气，说：「你们开吧，我做的肯定没问题。」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我们小城市，虽说科研比不上大医院，但是临床水平这块真没什么欠缺，尤其是阑尾这种比较小型的手术，住院医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问题是我们相信没用，CT 结果那么明显的摆在那里，如果真取出来个引流管，这怕要翻天。
追问病人，病人也说不清，只说肚子疼了有两三年了，这次最重。所以才来的医院。
组织了全院外科和影像科会诊，确定了异物位置，头端应该直抵肠系膜下动脉的分支口，另一端位于乙状结肠肠腔内。
这就更解释不通了，引流管这东西，很少会刺激肠道发生炎症反应。不会出现「纱布门」那样由腹腔移行到肠道。
就在这个关头，又突发了一个情况。
患者家属有一个也是影像专业的，看到了片子，一眼就看到了有问题的地方。带着片子去另一家医院了。
这时，那位前辈也坐不住了，内心有些慌乱，手术他做的，可管子不是他拔的啊！万一当年拔管子的学生把管子拔断了，悄悄不出声。后果不堪设想。
这刀被人架脖子上，不开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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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起见，手术由我们科和肛肠科同时进行。如果整根管子完整，且和血管没有粘连，我们就直接从肛门口抽出去。
开腹以后，按先前位置，摸到了头，顺着往下摸，尖、细、长，硬。
我心下疑惑，这手感，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吃小龙坎用到的 Chopstick，只是没有「s」！
难道真的不是引流管？
另一头肛肠科的廖哥也用卵圆钳夹住了根部，「廖哥，你拔吧，血管没问题，不过肯定要造瘘了。」
缓缓地，一根缠满了纤维素和粪便的筷子被拉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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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病人当着我和他儿子面，不情愿地承认了用筷子自慰的事实。
两年前，筷子不慎插入体内，当时就疼得很厉害，可能羞于启齿，硬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而筷子戳破肠腔后，由于老年人对疼痛不敏感，且体质好，迅速形成包裹，避免了炎症扩散。老年患者也有性需求，而因独居或者勃起困难，常使用从肛门刺激前列腺的方式达到目的，非常可以理解。
老人一再交代我不要告诉他女儿。直到第三天，她女儿才出现在病房，泣不成声：「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做这么大个手术。」
追着我问，是不是有人想害他父亲？需不需要报警？她在警察局有熟人的，可以帮忙抓凶手。
一开始我觉得有点好笑，但后来，看到这对子女，交足住院费，请两个陪护，离开医院的背影，又感觉有那么点凄凉。
这对子女可谓是很有孝心，从老人的衣着外形来看，可以说在经济方面很尽心了。但还是缺乏那一点关爱和陪伴，没有关注老人的心理。
让老年人得到更多理解与爱。多少孤单的老年人，想要在晚年谈一段黄昏恋，满足情感需要和性需要，让晚年生活变得更丰富多彩，却被害怕分走财产的儿女，千方百计阻挠。
多少渴望爱和陪伴的老人，去相亲公园寻找「艳遇」，却被年轻人指责「老不正经」「一群老色鬼」。
于是，更多的老年人，不得不自动屏蔽性爱，努力活成性的绝缘体，得成为年轻人们心目中无性无爱、坐而等死的枯瘦躯体。
而过于压抑的生活，会导致身心都不健康，甚至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不可控的意外。
有时候，关爱也不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对吗？
愿每一个夜班医生，电话铃都少响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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