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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93年的，初中毕业就跟同乡进了广东的电子厂，当起了“广漂”和“深漂”
从此，干不完的流水线，加不完的班。
十年的光阴，一眨眼，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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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是，尽管我一直努力又迷茫地向前走，生活却在原地打转。
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住宿，吃饭，买衣服，充话费，和对各种妹子的关怀慰问上。
这十年，听工友说，这个厂子好，有时候说那边的厂子好，走走停停的，中间也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27岁的时候，我数数存款，三万块钱，不怕您笑话，我还觉得挺幸运的。
毕竟和我一起的不少人都卷入了各种消费贷，网络赌博，人生都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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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我，我追过不少女孩。
买东西，嘘寒问暖，发节日红包，但一无所获。
现在的女孩，至少我接触的女孩，都很聪明，很现实。
好一点的，很高冷，直接拒绝我，连朋友都不让做。说不合适，也不想浪费时间。
还有那种情商高的，她们一边和我虚与委蛇，感谢我，给我发好人卡，接受我的礼物和关心，另一边，拒绝和我约会，触碰，甚至最后聊都懒得和我聊了。
我连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都被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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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手机上看到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至少也要颜值好，提升自己的外在。
于是我花大量钱，买衣服，学健身，买手表，装成一个比较好的人。
然而并没有用。
女孩热情几天，打探出虚实之后，就都不了了之。
我大概也明白了，女孩们的统一借口说什么不合适，其实就是觉得我实力不够，嫌我穷。
和我不浪漫，什么不够高，不够幽默之类的没半毛钱关系。
身价过亿的人，哪怕路上折个野花送给她，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而我要这么做，只会让他们觉得我有病，无聊。
女孩少，男孩多，竞争激烈，综合实力不足的我，被刷下来也是正常的。
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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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父母开始闹我。
说身体不好了，偶尔上个医院也找不到人。
还说你在外面不但赚不到钱，也存不下钱，而我们想让儿子孝顺一下，陪伴一下的机会也没有。
再说了，这么多年，在外面连媳妇都混不上，咱们家下一代都要断根了。
父母闹了很久，再加上房东总是隔三差五涨房租，水电之类的，我也心烦。觉得回老家，至少吃住都便宜，用不了这么多。
确实父母也老了，当儿子的还是要孝顺的。
毕竟我从小就认可，不孝顺父母，天理不容。
于是我便返回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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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父母是高兴的。
我给家里整猪圈，修房子，整修院墙，父母觉得儿子还有点用，所以表现得还挺欣慰。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又不高兴了。
毕竟又不是天天生病，天天要修院墙。
我这么大岁数，一无房，二无车，三没有媳妇，在家晃荡着，左右邻居肯定说闲话。
这时他们有点着急了，开始催我去县城找活干。
然而是县城的活，适合我的太少了。
县城要么是稳定的事业单位，这些我肯定想都别想，要么是纯技术活。理发，厨师，保姆，开挖掘机，出租车……
我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时父母好似忘了，他们叫我回来是沟通感情，陪伴尽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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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始骂我没用，学习不好，上学淘气，脑子蠢，行动力不强，不会跟人沟通，没情商……不如谁谁家孩子……
嫌弃的态度和眼神让我心如刀绞。
然后我要是忍不住顶嘴，他们就会更伤心。
有时候还会互相攻击，母亲会埋怨父亲没本事。总之，刚回来的美好氛围，随着我找不到工作的时间越长，就越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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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还有一个驾驶证，县城周围有几处景点，一个小学同学弄了个旅游地接公司，然后他让我开车帮他拉客人。
我熟练了几天后，就干起了这档子事。
父母看我有了谋生的事做，态度这才好起来。每次回家虽然会唠叨说赚得少，但至少不会开口讽刺我，打击我了。
可这个工作我做得并不开心。
一是这里的人，大家都太斤斤计较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收入少的原因，都要算计的花钱。
买瓶水，递一根烟，都会觉得吃了大亏。
二是我接触的人，素质很低。他们经常商量，如何宰客人，取得他们的信任，拉到一些可以得到高提成的地方。
三是收入是真的低。每个月一两千块钱，吃吃饭，喝喝水，就真的没了。还不如之前的电子厂。
做了半年，仍然一分钱都没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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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
为了省住宿费，我家离县城不远，所以每晚都开着同学的车回家睡。只要回到家，父母就开始唠叨起来。
让我想办法，找更好的工作，能赚钱的工作。说什么不指着我发财，至少也能给他们赚个买棺材的钱。
这种话让我对人生的挫败感特别强烈。
每当我说不好找工作，他们就会拿出别人家的谁谁谁，怎么怎么样，天就聊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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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某种情感撕扯时，疫情来了。
好了， 地接旅游都停了，我也失业了。
这一年，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因为我终于发现，人和人，起码我这个年龄这个阶层的人，所谓人际关系，都是经济关系，包括父母。
是的，中国的文化道德，隐恶扬善，只会说母爱的温暖，父爱的伟大，但课本里名著里都不会说，你要是没有生存得更好，你没有繁殖的能力，别说社会了，父母都先嫌弃你。
所谓的要重视跟父母的情感沟通，心灵连接，起码，在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是没有用的。
或者说，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是钱，实力，没有这些，不但你没有爱情，你连亲情也是不配的。
假如你有本事赚到钱，你只要给父母足够的钱，他们就会很高兴了。
没有钱，再贴心的儿子，也没用。
一切建立在钱上的。起码我看清楚我父母是这样的。
如果有钱，给父母足够的钱，即便你不沟通感情，也无所谓。
当然了，人都是贪婪的，包括父母，又给钱，又能态度好，百依百顺，那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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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业后，父母更像是换了一个父母，变本加厉地开始骂我，嫌弃我，说我怎么怎么没用，如何如何没本事。
也许别人洗脑没有用，但是对于养大你的父母，洗脑是绝对有用的。
只半年时间，我就颓废成胡子也不刮，衣服也不洗，整天在家睡觉玩手机，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我真的相信了父母说的，我天生就是个蠢笨没有用的人。
于是干脆放弃，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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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一看我这不争气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经常让我妈不给我饭吃，有时他还怒到拿扫帚打我一顿。
我也压抑至死，有时候真想干脆找个车撞一下，给我父母留点钱，一了百了。
因为这世界上真的没啥可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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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一起做工的关系比较好的工友，在微信里喊我，说别在家压抑了，搞钱是王道。
他现在送外卖，已经是熟练的手了，一个月起码能赚到9000块钱。
他劝了我好几次，说觉得我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是个踏实努力的人，在家太颓废了，不能这样混下去。
我最后听从了他的建议，收拾了可怜的东西，又开始了大城市的漂泊生活。
工友李大哥都结婚生子了，这几年靠送外卖，养着家乡的老婆和俩孩子，都健健康康地和和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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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很羡慕他。
李哥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只要咱能吃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赚钱，赚一块钱也是钱，最终都能幸福。
当他听到我和父母这几年的关系是非后，他又跟我说：
“哥是过来人，听哥一句劝。人在啥环境，就成啥样的人，父母都混的啥也不是，咱就别靠近父母了，靠近父母就会被洗脑，和父母最后如出一辙。
对咱这样的父母，多给钱，少近乎，近乎一不小心就带跑偏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人类之所以进步，那都是因为小孩不听父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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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找人带我送外卖，毕竟年轻， 有体力，很快我也上手了。
6个月过去了，除掉乱七八糟的，还剩下1万块钱。
这次我学乖了，不再胡思乱想做梦了。我很珍惜我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赚的钱也不再买那些没有用的，而是都踏踏实实存起来。
和李大哥一样，开始记账，计算自己的收入和支出，灭掉消费欲望。
存下的一万块钱，我给父母打了5000过去，叫他们置办明年种地的种子化肥。
自从我出来，父母几乎都没再联系我，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的打电话，联系他们。
收到钱，他们很高兴，不再冷着我，让我好好努力……
我想，李大哥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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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是单最少的时候。
我和李哥在一个下午茶很火的网红店门口蹲守，玩着手机。
隔壁一个卖音响的店，飘来一首让我入心入肺的歌曲。
里面唱：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还会想起从前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
电话那头习惯的问候
对我可是一种敷衍……
我有所感悟，以前也好像听过这歌曲，但一直不知道是谁唱的，叫什么名字。
就问李哥，这是什么歌曲？这么好听？
李哥很珍惜的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那样子像个艺术家。
他笑嘻嘻的说，你去网上搜李进的歌曲，就能找到。
接着他又眯着眼睛，撮一口烟，喃喃自语地说：
我以前听这首歌，是坐大巴车送我父亲去县城，他要到县城转火车去他乡……如今，轮到我在他乡，父亲儿子在故乡。
这一代一代的啊……什么时候是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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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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