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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亚海滨沙滩上的椰林，一队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子在扶着浆板照相。拿着手机的教练则熟稔地指导着她们摆出小红书博主的同款姿势。教练阿乐一边指导女孩如何爬到树枝上，一边开玩笑说，“别看这片椰林看着一般般，拍出来可是张张大片。”
等到女孩子们挨个拍完同款照片。阿乐和另一位教练便带着她们携着浆板下海了。目的地是距离海岸划程约半小时的一个洞穴。
在OTA平台上，这类“三亚浆板探洞”的产品几乎都被打上了“小红书同款”的标签。浆板、蓝洞、礁石和洞穴口曼妙的身姿交织出的图片在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有着很高的热度。有勤恳的商家每日都会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布着同样的内容，咨询的网友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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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平台截图
不过从海岸到蓝洞往往不会耗时半小时。教练们的浆板上都装着马达，下水不久，阿乐就开动马达，用牵引绳拖着后面的两个浆板全力开动了。他扭头跟身后的女孩们说，“蓝洞那里人很多的，经常需要排队一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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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一场雨，天色灰蒙蒙的，这是一个划浆板出海的好天气——浪小不晒，但是一个客人望着灰色的天和灰色的海有些担忧，“会不会不出片？”阿乐宽慰道，“到蓝洞都是拍剪影的，不影响。你把天P蓝点就行了。”
开足马力后，不到十分钟阿乐的队伍便到达了蓝洞附近。洞里已经密密麻麻停了不少的浆板和人，几个教练都是老相识，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询问彼此带了多少人，还需要排队多久才能给自己的客人拍上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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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前面的人数，阿乐算了下时间，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他很乐观地跟客人说，“没事，人不多。现在洞里还能停下浆板，十一和春节那阵，洞口外停的都是花花绿绿的浆板。排队两三个小时那是常事。”
拍出网红同款的蓝洞浆板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用阿乐的话来说，当日基本算得上是没浪的一天。但是洞口的浪依然不小，没有户外运动经验的人很难能够控制住浆板，更不用说做出那些漂亮的姿势。所以，完成一次拍照，是需要两位教练通力合作的。
一位教练负责在水中固定住浆板，并且指导客人如何摆出网红同款姿势。另外一位则负责拍照。海浪声和洞穴内焦躁的人声让教练不得不大声呼喊。“三二一，拍！”然后固定浆板的教练火速沉入水中。如此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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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的时候很难将那些网红的姿势全部拍完。往往每个人拍上三四个姿势就要换人了。阿乐是个有耐心的教练，他跟客人们说，“没事我们最后拍，我都给你们拍全乎了。你们先好好看看，学着点动作。”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海浪一阵高过一阵，有时会将游客扔在地上的溯溪鞋卷走。浪退之后，黑黢黢的山洞里也很难找到鞋子。
阿乐准备带着客人先去山洞外的礁石上拍一下。虽然如今多数团都不会带着客人去礁石拍照了，但是阿乐觉着等着也是等着。阿乐说以前还可以爬到礁石顶上，从上往下拍一页浆板漂浮海上的美照，但是由于当地旅游局下了禁令，这个角度已成了绝版。他把浆板搬上高高的礁石，熟稔地指导着客人摆拍照姿势。客人小姜笑着说这照片也太做作了。阿乐说，“这我也没办法，我们会的都是这种做作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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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问他，“教练，我们什么时候去浮潜？”
阿乐一愣，“浮潜是需要提前一天说的，我们才会根据人数带面罩和咬嘴。今天天气不好，浮潜也看不到啥东西的。”看小姜有些疑问，他又补充说，“我们这个是拍照团，主要就是来拍照的呀。”接着，他又指挥着躺在浆板上的姑娘摆姿势。
“拍照团？”小姜和朋友有些愣住，“那我们不划浆板了么？”
等到帮所有客人都拍完礁石照后，阿乐跟小姜解释说，网上报名的二百多元的都是纯拍照团。因为客人都是为了拍网红照片，很少有人会想划浆板。他告诉小姜，如果她想自己划可以选择划回去。不过最后小姜和朋友商量了下，因为不会划也没人教，他们还是决定放弃自己划回去的念头。
等到再次回到蓝洞，大队人马已经散去。阿乐和另外一位教练一起配合一遍遍复制着重复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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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满意照片的客人小玉笑赞，“三亚的教练都是摄影师么！”她拿出前一日在后海村冲浪的照片给团友们展示，“看看我昨天拍的，无P图，这腿，教练给我拍得这么长。”阿乐笑着问她，“后海那点baby浪能算冲浪么？”
阿乐说不清浆板探洞是何时开始兴起的，只不过自他有印象起，这个就是个以拍照为主要目的的项目，所以学会如何指挥游客拍照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平台上是如何描述这个项目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知道，平台每个客人会抽去一百块。
等到阿乐用马达拖着客人回到海滩，两位阿姨饶有兴趣地询问这是什么项目。阿乐热情地做了介绍并将微信留给了她们，并说直接找自己二百块就可以了，比网上报名便宜。阿姨问道，“明天天气能出海么？”阿乐自信地拍拍胸脯，“没事，前两天大风我还去了呢！”
满身是海水和沙子的客人并没有冲淡水的地方，他们只能在附近的卫生间冲完脚之后，瑟瑟发抖地赶回酒店。然后打开P图软件细细修好辛苦数小时拍到的照片，在社交媒体上展示一个又潮又辣的自己。当收获点赞和评论时，可能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颤抖着双腿在并不平稳的浆板上站起来的，又是如何失去平衡一头栽入海里的。
大概这些都不重要，评论中又有人问道：这是哪里，好漂亮，怎么去？
在临时拉的小群里，阿乐发了个红包，提醒客人们记得去下单的平台上留好评。
如今，在三亚，正在远去的是天涯海角打卡团，正在增多的旅行产品无论是在后海还是三湾一海大多打着“小红书同款”的旗号。展示的内容看起来不一样了，曾经是“我来过这里”，如今是“我这样玩过”，然而本质似乎没有改变——依然到那个地方，拍照。
社交媒体改变了打卡的目的地，然而创新的产品和服务似乎依然很遥远。我们收获的只是更多的“网红”项目和“网红”城市。
阿乐、小姜、小玉均为化名
文中图片除标注外均为作者自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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