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燕的植物日志④｜月季的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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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植物园里的河津樱乱了时节，自顾自开了应该明年才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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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花园里，用尽了最后力气的月季。月季也开得久。但是到底开了一年，往年就该歇着了，今年勉力开在枝头，花瓣都薄脆起来，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瘦得几乎透明的手掌。园长说，这个样子，不比六月时被热浪催得精疲力竭，但还是生命力旺盛。现在月季的样子，真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六月时的花让我想起年轻母亲日以继夜照顾自己的婴儿，那种精疲力尽。但十二月底的花，让我想起的是生命终结时，那样用足残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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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后，月季匍匐在泥土之下的粗粗的根部，储藏吸收着营养，等待春天的到来。冬天到后，在月季枝干里运行的液体会逐渐储存到根部，它放弃了那些枝条和花朵，匍匐在粗粗的根部和泥土之下，好像为自己盖好了被子那样，收紧，储藏，等待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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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园里，园丁正在修剪枝条。它们就一直不动声色，度过整个冬天。江南的冬天总是阴湿，它们被冻雨打湿的时候，呈现出褐色，而不是春天时年轻的青绿色，也没有芬芳的树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