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24小时，体验了一把最老派的京都

淑女也疯狂

即使在日本人中，京都人也算是一类奇妙生物。
带着身为古都人的骄傲自持，守卫脚下土地的文化是基本修养，厚重的底色里却有想象力疯长，不知疲倦地把故纸堆里的历史化为鲜活日常。
这次出发前特地重温了《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沿着木屋町通豪饮放歌、喫茶店里慢条斯理的昭和式约会、鸭川边情侣们心照不宣的等距约定——六月，凉床的纸灯笼在夏夜的微风里亮得正酣，打足了只有京都人才懂的浪漫鸡血，才能好好前进啊。


8：30
从鸭川开始京都的早晨吧！


/photo by and_premium
每次来京都，总要到了鸭川边才有：「啊，是京都啊！」的实感。所以这次一大早就直奔鸭川边——两岸的凉床赶着凑梅雨前的最后一阵热闹，清早的店铺还没开门，有别于晚上觥筹交错灯火辉煌的热情模样。从注视流水里开始的早晨，缓缓的节奏是京都一天的序曲，这时候就算只啃711的面包也很不错。


鸭川在未被人工开凿成现在平缓开阔的模样前只是一条湍急的小河，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没有鸭川的京都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京都人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是围绕着这条河产生的吧。


白天和夜晚的鸭川似乎分别为京都人赋予了「不紧不慢」和「畅快淋漓」两种体质，无论每年的游客数字上窜得有多疯狂，依然孤高地保有自己的生活步调。和流水朝夕相处的人大概总会心胸开阔：没有什么会停留在原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烦恼。




10:30
Kaikado Café
如果京都可以被浓缩成一家店的话……


Kaikado Café是一栋很昭和的混凝土老楼，由两层的老厂房改建，门面低调到即使擦肩都容易错过。




木质桌椅、墙上略剥落的绿色漆原封未动、掺着一点点紫铜的吧台是很和式的编织图案——和背景中一字排开的茶筒无缝衔接、院子里摆着HAY的绿色户外长椅，传统和摩登悄悄握手言和，空气里流淌着毫不费力的好看。




／一楼是咖啡馆、二楼是展厅和店铺
这里由京都的百年茶筒老铺开化堂经营，是联合了京都其他5家老铺的新一代继承人做的全新尝试，「雅」的质感全凭细节：「公长斋小菅」的竹编置物筐精致温柔、「朝日烧」的咖啡杯质地和弧度同样温润、「细尾」的窗帘清浅摇曳、低调的光华来自夹杂的细腻银丝……若购买，则出于你在使用中发自内心的喜爱——正是民艺品的本心。




咖啡和茶均出自京都的老铺，术业有专攻，保证相当的品质。也供应轻食，蔬菜由主厨从自家田地里亲自收获。




临走前看见店员在整理书架，一丝不苟地把书按照大小和类别“设计”到位。细黑框的落地窗可以拉开——背着双肩包的小学生正在站牌下等车。如果京都可以被浓缩成一家店的话，我猜就是这间咖啡馆的样子。


12：30
D&Department 京都
收集衣食住行中的人情味


读了中信出版社刚引进的中文版《d design travel京都》，迫不及待地想去长冈贤明先生的选品店D&DEPARTMENT拜访——以发掘地方魅力和Long Life Design（长效设计）为目标的D&D在日本的每个都道府郡只设一家。东京涩谷的d 47 MUSEUM因每年会举办展示日本47个都道府郡魅力的P to P展而格外有名，也成立了和川久保玲合作的时髦店铺，不过觉得去的第一家D&D就是京都实在太好了。


穿过游客满载的四条通，迥然变了空气。巷子里的老奶奶静静守着不知道多少年没变过的整洁店面，有年轻人钻进路边时髦的馆子里喝咖啡。京都不似东京，满大街充满了疲惫和隐忍的行走，人们在生活的空隙享受真实的呼吸。


看到指示牌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京都D&D的位于佛光寺的院中，要淅淅索索地穿过正殿前的细石子广场才能到达。


看过的一张京都D&D的照片一直定格在脑子里：秋天铺满银杏叶的沙砾地面和老寺庙的檐角，带点寂寞和笃定。现在是初夏，店前面的大树还有繁茂的绿荫，虽然依旧安静，但门口板凳上乘凉的老爷爷好像也被感染上了活力。


门口的筐里已经被各种五花八门的纸袋塞满，他们似乎在向顾客收集被丢弃的袋子，打算为它们赋予新的价值。


店员不过分热情，见有人进门只是冲你点头微笑。架子上的商品包罗万象，最丰富的是京都土产食品，也有本地的手工艺人在这里限时开展。此外也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不锈钢盘子、学校的木椅子、医用玻璃罐……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人心生亲近——买了一支看上去可以用很久的不锈钢水笔，这种可靠的怀旧情绪就是长冈先生想要挽留的吧。


角落的榻榻米是一间小小的和室，由京都本地的知名独立书店「ホホホ座」负责挑选“属于京都的书”。一本正经的本周推荐竟是当地插画师的童趣绘本，图书角不大，软垫的颜色随意到毫不“时髦”，但散发着像家一样的安心感。


收获满满地去连隔壁的D&D食堂吃午饭，在金碧辉煌的寺院装饰里用餐大概别处体验不到。当地产的有机蔬菜配上美味的抹茶——由土地带来的健康恩惠也是长冈先生Long Life Design中的重要一环。




菜单的末尾，连本地酱油的生产商也被悉心地采访介绍。这和《d design travel》杂志的尾页带给人的感动一样，整版是做出贡献的当地人头像、职业和介绍，不是由个人爱好组成的旅游手册，而一个个扎实工作的普通人在真诚自豪地推介这片土地的好。




桌上有张近期的活动的宣传单，是一起去附近的山上参加采摘紫苏做酱菜。窗外檐廊下是一个老爷爷的后脑勺，望着空无一人的正殿在发呆。一切都很普通，普通到和平时飞速旋转的生活格格不入。


14：00
无邻庵
藏于游客街道的隐世庭园


从冈崎的茑屋书店走去南禅寺的路上被游客大军吓到，河对岸的动物园里却传来另一种热闹，蓝天下古迹旁的合家欢日常令人心生羡慕，围栏为京都人圈出了一片独立的领地，兀自保有着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时间。闪进一旁人迹罕至的小路，有一块写着「无邻庵」的牌子。偶然撞见的庭园风景却并不似名字般高冷。


园子不大，满目翠绿，只有几位欧洲游客安静同游。微风划过树梢，在娟秀的溪水上划出粼粼波纹，一旁的紫色鸢尾沐浴着初夏的温柔日光。管园子的爷爷热情地迎上来告诉我们隔壁的房间里正在进行导览，甚至细致地指出远处的哪一块石头是庭园的最佳拍摄SPOT。




主屋视野绝佳，可将园中风景尽收眼底。一对日本夫妇目不斜视地端坐着，身着足袋的茶道师一溜小碎步走来，跪在席前奉茶，神色肃穆得如在进行庄重的仪式。




据说「无邻庵」是大正时期的元勋山县有朋的名园，严肃的大胡子军装照和细腻的日式庭园有微妙的反差，不由赞叹这个民族简素优美的审美趣向。远离波澜壮阔和富丽堂皇，但看得出每一寸草坪、每一块踏脚石都有人悉心设计和照料。池边的苔藓在树荫下一片阴翳，光影明灭中一切细节被放大。在大都市里日渐钝感，在身后的潺潺泉音里复活。




17：00
Blue Bottle京都
京都限定的咖啡香气




从无名庵出来，老远就看见有人提着印着大蓝瓶的纸袋尽兴而归，醒目的蓝色logo简洁有力，行走的广告牌效应不容小觑。


京都的蓝瓶咖啡刚开业不久，店内却早就被打卡大军包围，除了丰富的京都限定周边叫人忍不住下手，建筑本身也令人心动——长坂常将两栋传统的木质町屋改造成了符合Blue Bottle气质的模样。




原本高于地面的地板做了沉降，精心选择与院中小石子般配的磨石材质，上升可成座椅亦是巧思。店内外的气质融通一致，透着毫不造作的天然美感。平等是美式咖啡馆的铁律——不需因踏进传统日式茶屋时、那抬腿登高的庄严感而心生距离，咖啡师吧台也非秀场，使顾客坦然平视。




美中不足是实际使用中会有很多小碎石被踢上屋后的半户外空间，现场随意休闲的空气却能消弭几分处女座式不爽。




／栏杆不仅是划分空间的装饰，巧妙地分割出排队的流线，也可供等候时靠坐
大片的玻璃包裹着迷人的古老木质结构，极简的灯具像是为侘寂的土墙锦上添花——百年的岁月是光荣的痕迹，传统和现代并非非此即彼。


奢侈的是二楼的榻榻米空间竟然是办公区域，穿着有型的小哥气定神闲地上楼，戴上了围裙下来利落地加入工作战队。平等的环境不止为顾客，也为服务的人制造尊严。


想着是游客，也就理所当然地提着购物袋从咖啡馆出来。心满意足地沿着细细的琵琶湖疏水往上走，路边的紫阳花好像要融化在黄昏时柔软的空气里。


本文由“135编辑器”提供技术支


不赶瞬息万变的时髦，
京都自有一种老派的好。
很多东西藏在游客街道的后面，不会出现在任何攻略书里，邂逅全凭缘分：连招牌都没有的小店可能是秘密据点、美到惊心动魄的庭园可能叫不出名字。但一定有人认真照看它们，有人细细欣赏它们。我想这就是我们流连京都的原因吧，如涓涓细流汇成湖泊，缓缓地、波澜不惊地，在心头留下一泓持久的感动。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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