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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生孩了就不闹了”,近1000名被拐妇女背后的魔幻丰县(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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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2-12 17:21:59 40 0

    昨天,徐州发布了“八孩母亲”案的第四次通报,我和大家简单聊了聊。
    今天,我想聊聊更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丰县的“被拐妇女产业链”。
    是的,在丰县,不仅有“小花梅”,钟某仙,还有成百上千位被拐妇女。
    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发生在丰县?
    魔幻丰县,还藏着哪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01
    丰县少见的八孩家庭
    时间过去一周左右,密集的猜测性文字汇聚在各个社交平台上,背后是无数双渴望真相的眼睛。有人为此手绘了一条长图,把一般城市女性的人生与这位中年妇女的人生进行对比,以表现这位中年妇女的悲惨命运,尽管她的身世不明。

    △图源:财新网
    据1月28日以及1月30日的丰县调查通报,以及2月7日的徐州的调查通报这三份调查报告,该中年妇女的身世背景与这个特殊家庭的真相显得扑朔迷离,综合“前因后果”大致如下:
    中年妇女现名为“杨某侠”,原名为“小花梅”,云南省福贡县亚谷村人,其父母已故,1994年曾结婚一次,1996年离婚,当时言语出现异常。同村一女“桑某某”受其在世母亲委托,预备将其带至江苏治病并找人嫁了。后“小花梅”在江苏东海县走丢。1998年6月,“小花梅”在江苏欢口镇乞讨,被其现任丈夫“董某民”父亲收留,后“小花梅”与“董某民”结婚。两人育有八孩(二孩后,计生部门未实施有效节育)。因“小花梅”经常打人(后确认为“精神分裂症”),因此被其夫用锁链拴住。
    这三份调查报道并不能完全解答人们的困惑。有人在豆瓣说,身边没有人讨论这件事,因为讨论只会增加绝望。
    另一方面,财新记者在日前报道中提到“由于丰县董集村‘因防控疫情’禁止北京记者进入,财新记者始终未能进入董集村。相关采访均通过电话和微信完成”;还有人专程去“小花梅”接受治疗的医院送礼品以示慰问,但没有成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社交平台流传的多段短视频显示。“董某民”领着多个约莫小学生年纪的孩子和1个还在怀抱中的婴儿,神态轻松地接受博主们的问询,似乎把外界担忧全都抛诸脑后。
    问:咱生儿子有什么窍门吗?答: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问:你咋要这么多小孩?喜欢小孩?答:不是喜欢小孩,34岁没结婚,别人都看不起咱。问:有啥压力吗?答:哎哟,长大了随他去。当然,“董某民”也认为:“有人才有钱,钱是人挣的。”据悉,这8个孩子的名字分别叫作香港、航天、金山、银山、银行、国库、国际、银凤。


    △图源:最Hot资讯
    对此,据王德发表示:“(丰县)大多数家庭都是1—2个孩子,多了负担就重了,3个孩子的,在丰县都被称为‘英雄’。至于这个8个孩子的,纯属脑子有问题。”
    02
    “小花梅”背后,当地的外地媳妇群体
    主流的网络观点认为:“小花梅”可能遭遇了人贩子。知名时事评论者胡锡进在评论中分析:“徐州通报中说了一些细节,包括她带小花梅坐火车去江苏,是为了给小花梅治病,‘找个好人家嫁了’,到达江苏后却让小花梅‘走失’了,而且她既不报警也不通知小花梅家人,这些情节与贩人很像,高度可疑。”

    △图源:胡锡进微博
    在这方面,本地人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多位丰县本地人都承认在早年的一段时间,丰县有大量外地来的媳妇,有些是遭拐卖的。一位78岁的丰县老人家在电话里拖着浓重的乡音说:
    那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四川穷山区那些地方来我们这的,这边生活起码还过得去,(那时候)几乎每个村都有,有的是人带过来的,也有用钱买的,几乎有一半回原籍了。一个丰县中年男人举了一个例子:在80年代,丰县王沟镇某村有户人家准备花1000—2000块钱买一个四川媳妇。人贩子带着男方和女方在火车站见面,两人互相相中了,为了不付费人贩子“中介费”,两个人假装说没有相中,后来男方又把女方领回了。“另一村有个四川女姓陈,没生到儿子,我家谱上有记。后来回去四川了,又嫁到广东那边。”他说。
    王德发则表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丰县,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外地媳妇,基本都是四川过来的。“我们这儿俗称‘蛮子’,有的可能是拐卖过来的,但大多数是逃难过来嫁在这边的。”他说。放大到整个徐州,类似情况也并不少见。生于93年的徐州人小A毕业后一直呆在徐州就业,他了解到的情况是:“云贵川来徐州这里的很多”。
    生于89年的徐州人小B则表示自己的一位亲戚就是“买来的”,时间就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我远房亲戚是(徐州)贾汪的,买来一开始就是闹,比较没文化,生孩子后就好了,也不逃跑。一般也是穷人家找不到媳妇,只能买媳妇。这事是我妈跟我说的,我也见过。有两个小孩,一个结婚了,另一个不知道。长相比较瘦小,不像我们本地人。
    其中一个小孩89年的。他们现在在南京开公司,混得不错。”他说。还有一个徐州邳县某村人,生于94年的小C也知道隔壁村有妇女是买来的。“买来结婚生子的,也就这么正常生活了,后来还回过广西老家走亲戚呢”,他总结认为,“文革前后,社会治安确实有大漏洞”。根据网易新闻的一则统计数据《新娘迁徙路线&单身汉地图》,1995—2000年,江苏、广东、浙江是外地新娘流入最多的省份,贵州、云南、四川是本地新娘流出最多的省份。

    △图源:网易数读
    03
    徐州,曾经的拐卖高发地
    2月10日晚间,徐州市发布的第四份调查报告出炉,证实了网友们的猜测。
    经公安机关侦查,董某民(男,55岁,丰县人)涉嫌非法拘禁罪,桑某妞(女,48岁,云南省福贡县人)、时某忠(男,67岁,东海县人,桑某妞丈夫)涉嫌拐卖妇女罪。

    △图源:徐州发布官方微博
    而2000年左右的权威刊物所载“史料”可以证明,这其实是一个被拐妇女的群像的缩影。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徐州乃至江苏是全国拐卖妇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2000年,北京市法学会旗下《法学杂志》的《拐卖妇女犯罪的特点、根源及对策》(作者为北京市司法局钟志芬、陈斌儒)一文总结提到,十多年来,全国公安部门通过9次打拐,解救妇女儿童5万多人。这5万人从四川、贵州、云南、广西、陕西等地被拐出,拐入江苏、河南、河北、广东、福建等地。

    △图源:《拐卖妇女犯罪的特点、根源及对策》
    巧合的是,拐出地与拐入地与上述《新娘迁徙路线&单身汉地图》提到的新娘迁出地与迁入地的省份相当接近。比如前三名都是云贵川。拐入地中,江苏是排在最前面的。可见,从迁出地到迁入地的外地新娘,有一部分是因为被拐卖。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江苏泗阳县来安乡姜集村曾在2000年被官媒《检察日报》称为“拐卖妇女第一村”“苏北人口批发市场”。当时,妇女大概是被拐卖的。举个例子,1993年,徐州共破获拐卖妇女儿童案件337起,解救、安置、护送受害妇女771人,儿童25人。被拐卖的妇女与儿童的数量相差悬殊。在江苏拐卖妇女“产业链”中,徐州的地位不可小觑。徐州“五省通衢”的交通特点,使得它也成为拐卖妇女的“中转站”。

    △徐州四通八达的道路
    1994年,人民日报社主办的省级期刊《时代潮》刊发的《徐州:文明与愚昧的激烈较量》(刘水、刘慧敏)一文开头如此写道:
    江苏徐州,古有“五省通衢”之称,历来为交通要塞,商贾云集之地。然而在80年代末这里却潜涌起一股浊流,成为人贩子拐卖妇女儿童的“中转站”,过境地。2001年,发布在上海核心期刊《社会》中的《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现状与思考——以江苏省淮阴市为例》(孙玥)一文提到:
    据调查,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在拐卖妇女犯罪活动猖獗时,徐州和淮阴的几个集镇甚至开设地下人口交易市场,被拐妇女由买主像商品一样挑来拣去。从这几则历史资料可见一斑。据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王金玲分析说:
    1985年、1986年以后,江苏逐渐成为被拐卖/骗妇女/儿童的重要买方市场,云南籍妇女/儿童由拐卖/骗这一途径流入江苏的现象迅速增加。至1988—1990年形成高峰。最高峰时,一年被拐卖到徐州的外地婚迁妇女就有2000—3000人。2000年后,这个“产业”开始萎缩。“现在徐州每年流入的外地婚迁妇女为几百人,而立案的拐卖妇女儿童案件也已由过去的一年几十起、上百起下降到目前的一年几起。”她说。对此,上述丰县老人认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她们(指四川山区等穷地方的外地新娘)就不来了。”
    04
    “提这干啥,生活最重要”
    如果没有丰县爱心人士们的“多此一举”,“小花梅”的苦难命运可能长埋地下。原因是,从丰县乃至徐州的外地媳妇的境况来说,上述受访者都认为是较好的。王德发了解到的情况是:“没有控制她们人身自由,大多生活得很幸福。”
    比如,他的大娘也是那个年代四川过来的。现在每年都回去一次,都会给娘家带点钱。小A表示:“我知道的基本是过的正常日子的。”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当地经济发展的原因。以丰县为例,王德发说,“你们可以来丰县看一下,外出打工的都少,因为小工厂特别多,工资比苏州等发达城市还高,比如电动车厂工资月收入都到10000元以上。就拿我来说,家庭年收入在30万元左右。”王德发是三口之家,他是家庭赚钱的主力。
    据了解,丰县有发达的电动三轮车和木业产业集群。在丰县,有40%是电动车行业从业者,20%是木业行业从业者。电动车厂男工月薪在10000元以上,女工在5000—6000元。木业男工月薪在6000—7000元,女工在3000元。超市售货员大多在3500元左右。

    △丰县电动车车间的工人
    而小B亲戚的两个儿子的事业成就,似乎也在洗刷其母亲过往那段耻辱历史。对于那段历史。“提这个干啥,生活最重要”,小B淡淡说了一句,认为这才是他们如今的心态。当然,“认命”的过程是残酷的。比如,小B和小C都发现,她们(指买来的外地媳妇)生了孩子以后就不闹了。对比来说,“董其民”对于生孩子的疯狂迷恋,“小花梅”长期处于非人处境,以及这两者因素导致其窘迫的家庭境况。恰恰起到了“石化”那一段拐卖历史的作用,使得我们还能依稀辨别曾经的罪恶。
    除此之外,财新在2月8日的报道中提到,和“小花梅”差不多同时期到董集村的还有一个叫“钟某仙”的。是其丈夫“花1000块钱买来的”,育有两个孩子,一人已经到结婚年纪。因为精神有疾病也被铁链拴住,目前已经被送往丰县精神病医院。
    不过,其长子否认其母亲被铁链拴住。一个丰县自媒体“愚伯的自留地”还报道了一个有一定相似程度的案例:欢口镇陈双楼村村民陈某斌,其妻子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生活不能自理。育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已成年,同样有精神疾病。家庭十分贫困。该自媒体组织爱心企业家为这个家庭送了礼品。但其背后的主理人没有透露进一步的信息。救救被拐妇女,或许还有……
    田静后记:如果不是大众为“八孩母亲”的发声,或许这个案件始终会是一个在当地见怪不怪秘密。
    也正是因为“八孩母亲”案,许多人的认知被刷新:原来,即便在2022年,拐卖妇女仍在发生。这一场专门针对女性的剥削。
    我们承认,背后有经济发展差异的因素在。毕竟,中国很大,每个地方的发展水平、认知能力不同。但我们反对为拐卖开脱。
    比如某位作家说的:“打击拐卖现象,会导致村落消失。”
    拐卖是有复杂社会成因,但这并不能说明它就该存在。在丰县,我们看到,有人捂住眼睛,也捂住那些妇女的嘴巴,告诉你,她们都是“自愿”的啊,现在生活好不就行了。但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没有人生来就应该为奴,也不应该是被贩卖的财产,更不应该在暴力下被威胁劳动和生育。
    她们生而为人,本该享有自由、平等的权利。至于村落的命运如何?我想借用罗翔老师引用的这句谚语:“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如果天塌下来,正义才能得到实现,那就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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