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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东坞山每逢九月初九,会下一场倾盆大雨,大雨过后峰顶鹰勾岩上会浮现一栋青瓦琉璃阁,传言是雨师赤松子的故居,名唤玲珑屋,魏晋时山下有一村庄叫安乐村,有村民曾在山上放羊,看到一只雄鹰追击野兔飞入屋内,再出来就变成了一只雏鹰,玲珑屋让人返老还童的故事不胫而走,每年都有大批老年游客慕名前来探幽寻秘。
多年后,安乐村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叫作玲珑屋的养老院,养老院的老人们都听过玲珑屋返老还童的故事,他们刚住进养老院的时候,每逢九月初九总是冒雨登山,却从未听说有谁见过青瓦琉璃阁,后来有人还在坚持,有人早已放弃,养老院因此还分成了两个帮派,一派叫做做梦派,一派叫做弃疗派,做梦派本着乐观精神,即使见不到玲珑屋,也可以锻炼身体,终归是赚到了;弃疗派比较悲观,雨夜登山,有个好歹,别说返老还童,直接轮回转世,他们不仅自己不登山,还劝告新来的老年人也不要登山。久而久之两派便老死不相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做梦派转入弃疗派的老年人日渐增多,最后坚持雨夜登山的老年人不过五指之数了。
今年眼看九月初九又到了,东坞山上的大雨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甚至雨中还夹杂着小冰凌,站在山下抬头仰望,鹰勾岩上空聚集了厚重的云团,预示着大雨将进一步升级为暴雨或者特大暴雨。做梦派五个老人,望着鹰钩岩,愁云惨淡,今年的登山路看来艰险万分。弃疗派望着鹰钩岩上的云团,大声议论,幸灾乐祸。
叶晓作为做梦派的掌门人,在九月初八夜里召集做梦派四个老友,向他们说道:“你们都是我至交契友,我从65岁住进养老院,如今已经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里你们陪我受尽了冷嘲热讽,依然坚持登山,虽然返老还童只是一个传说,但是我们之间志同道合的友谊却是真实的,我虽然讨厌弃疗派那群人颓废的生活态度,可是有一点他们说的对,我们年纪大了,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上山已经力不从心,何况今年的雨来的比往年更早更急,山路湿滑,凶险万分。”
林峰皱着眉头,叹息道:“如果我们不敢上山,弃疗派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英雄气短啊!”
何鸾是五人中唯一的女性,她早年丧偶,来到养老院后欣赏叶晓为人,芳心早已暗许,年轻时恨不能与恋人同生共死,如今已半截身子入土,不愿再失去伴侣而独活。她虽已老迈,笑容依然清澈如水,含情脉脉的望着叶晓道:“我的一生本来就没有遗憾。”一句话道尽了所有情谊。
古生也叹息道:“我时日无多,除了担心拖累各位,也没有什么顾虑。”
张博却犹豫了,他是五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刚满70岁,身强体壮,无病无痛,他一直呆在做梦派愿意忍受弃疗派的冷眼,是因为他是一名登山爱好者,认为登山有助于养生,可以提高晚年生活质量,而弃疗派不愿登山,他又不想自成一派做个孤家寡人,只好委身做梦派。现在望着四位老人坚毅的眼神,他既佩服又觉得愚蠢,选择这样的雨夜登山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在生死面前,他最终下定决心,借口道:“明天儿子来看我,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爬山了。”
叶晓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个也不要去了。”
张博附和道:“你也不要去了,何必意气用事呢,等天气晴转了,我们再上去,弃疗派也不好说什么。”
“哼,我林峰绝不做缩头乌龟,叶晓我陪你闯过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古生最近查出已经肺癌晚期,他对玲珑屋怀着一丝期待。
何鸾只是平静的望着叶晓,她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倔强和坚强。
叶晓无奈道:“我写了一封遗嘱,希望不要因为我的生死影响玲珑屋养老院的声誉,如果你们三个执意跟我上山,就在遗嘱后边签上名字,明天就是九月初九,我打算明天凌晨两点登山,正好可以看到明天早晨的日出。”说完,看着张博道:“希望你能为我们四个老友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替我们保守秘密,你也知道古生已经没有几天好活,这次登山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就当为了完成古生最后的心愿,请你一定要为我们保守秘密。”
叶晓郑重的向张博鞠了个躬,古生他们三个也跟着鞠了个躬,张博本要阻止,听到四位好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答应下来。张博怀着沉痛的心离开叶晓房间,他站在自己房门外,手放在把手上哽咽哭泣,内心心如刀割,他反复问自己要不要回去,可是想到自己还有家人,特别是想着自己可爱的孙儿,他狠心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张博走后,古生、林峰、何鸾签了生死状,林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子,神秘的对几人晃了晃,笑道:“来点。”几人哈哈大笑,叶晓拿出几个纸杯子,共同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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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何鸾定好闹钟,几人窝在椅子上睡了一会,两点很快就到了,几人穿上冲锋衣,套上雨衣,扎住裤腿,拿上登山杖,轻手轻脚来到大门口,门卫已经睡死过去,叶晓打开侧门,几人很快来到山下,望着通往山顶的小道,幽深朦胧,狂风携着暴雨沿着山道狂飙而下,几人手拉着手连忙侧身蹲下,等这股狂流过去,几人颤颤巍巍站起身,身子最弱的古生,肩膀微微颤抖着,但是叶晓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踏上台阶,徐徐的向上爬去,古生颤抖着嗓音,唱到:“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林峰更是豪迈的附和道:“夫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浮生如梦,贪欢几何?哈哈哈……”
何鸾最平静,她亦步亦趋紧紧的跟在叶晓身后,默默的向上攀登。一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到了留步亭,四人为了个圈坐在亭中休息,林峰从包里拿出酒递给浑身发抖的古生,关心道:“喝点就有劲了。”古生打开瓶子猛灌了一口,又递给何鸾,何鸾也喝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叶晓,叶晓没有喝,说道:“路还长着呢,吃点东西再爬吧。”从背包里,拿出几块饼干,分给他们。
古生忽然叹息道:“老友们,若我瘫倒在路上,请不要管我,你们继续前行,若是因为我……”
“哼!你不要说了,除非你死了,我们抬也要把你抬上去。”林峰喝止道。
几人再次上路,风越发急了,雨更大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被风雨声完全淹没了,东坞山高990米,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四人才爬了300多米,古生已经体力不支,叶晓和林峰架着他艰难向上爬,何鸾建议扔掉背包,几人同意了,把吃的和喝的取出来一些放到何鸾背包里,其余背包全部放在了台阶上,不过一阵狂风吹过,背包就顺着山道滚落了山崖。
古生在400米的停客亭倒了下来,他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想上去只能由两个人背着,古生喝了药,小声说道:“你们不要管我,继续上。”
“不行,我们绝不抛弃你。”林峰大吼道。
古生泪流满面,小声说道:“我做了一辈子教书匠,桃李满天下,事业上没有遗憾。可是生活上,我愧对妻子良多,我一生服务学生,她一生服务我和家庭,等我退休,我妻子却病死了,孩子们对我没有感情,只认他们得母亲不认我,从不来养老院看我,我也毫无怨念,幸亏有诸位相伴,死生有命,我们来世再见。”说完,古生忽然起身,终身从亭子跳了下去。
叶晓几人惊得目瞪口呆,慌乱向亭外望去,崖下除了漆黑的夜就是风吹树木的咔哧声,何鸾哭出声来,林峰对着山下大喊:“古生——古生——”回应他的除了风声就是雨声。叶晓取下何鸾身上的背包,默默的转身向上爬去,没有古生的拖累,几人加快了速度,两个小时候,三人已经爬了七百米,鹰钩岩就在眼前了,可风雨更急了。
林峰吼道:“这混蛋的贼老天,哪有什么玲珑屋,老古白死了!”
最后二百米山道只有一米宽,左边是悬崖,右边是栏杆,栏杆已经被巨石砸断一半刺进左边崖壁、一半伸出悬崖,伸出悬崖的栏杆在风中痛苦的哀鸣着。更糟糕的是此时山道已经汇成了一股溪流,碎石随着溪流一起滚落,三人的脚已经完全淹没在冰水里,寒意透过靴子刺激着神经,痛苦的感觉更加深刻了。
叶晓看了眼身边的何鸾,说道:“你回去吧,你还有孩子。”何鸾摇了摇头,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峰笑道:“你们俩还有功夫谈情说爱。”
两人没有理会他,叶晓带头走去,他抓着栏杆吃力的翻过去,然后何鸾、林峰也顺利的爬了过去,最危险的在另外一处栏杆,伸出悬崖的部分有些长,而栏杆把仅有半米的路径蹭掉了,叶晓踩了下剩下半米的泥土,还算硬实,他快速的翻了过去,何鸾取下背包递给叶晓,手一滑,背包飞出了悬崖,何鸾脚下一空随着背包飞了出去,还好她紧紧的抓住了栏杆,但是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叶晓和林峰对视了一眼,两人满眼的焦虑。
“林峰你先翻过来。”叶晓说道。
林峰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不能再给栏杆施加压力,这样何鸾就没救了。”
“何鸾,你别紧张,你试着一个空档一个空档向上爬,我和林峰接应你。”叶晓说道。
何鸾点了点头,她试着向上爬了两个栏杆,就没有力气了,林峰急的直冒汗,他死死地抓着半米内的栏杆,生怕栏杆支撑不住,栏杆被何鸾施加了重量,在风中叫的更惨烈了。
何鸾喊道:“我没力气了!林峰你松手,你会被一起带下去的。”
林峰额头青筋暴起,他已经感受到栏杆滑落的力量,林峰大吼:“叶晓快帮我!”
叶晓犹豫了一下,叹气道:“何鸾对不起,你先下去等我,我到山上后就下去陪你。”
“混账话,你知道你再说什么?你再不帮我,何鸾就要死了。”林峰怒吼道。
何鸾再喊道:“我年轻时男人家暴我,我为了女儿咬紧牙关忍着,后来我女儿长大了,一天夜里她跑到我的屋里哭着对我说,她流血了,我知道她长大了,可是没有多久,她又跑到我的身边告诉我,她的爸爸和她做了一个游戏,她下边疼。”何鸾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脸色雪白,我知道我不能忍了,那天他喝醉了,我故意激怒他,让他打我,我用准备好的水果刀扎进了他的脖子,这就是我的报应啊,林峰你松手吧!”
栏杆滑落的力度更大了,林峰如果再不松手,也要跟着下去了,他大吼一声,松开了手,仅有的半米道路也跟着滑落下去。两人四目相对,无可奈何。过了一会,林峰道:“你走吧。”
叶晓又望了一眼崖下,只有无边的黑暗,他背靠着崖壁坐下来,问林峰道:“还有酒吗?”
“没了!”林峰也坐了下来,惨笑道。
叶晓问:“你的故事呢?我们几人相处多年,似乎从不谈家事。”
林峰叹了口气:“住进养老院的不是女儿不孝,就是迫不得已,我能有什么故事呢。”
叶晓知道林峰不肯说,没有到死亡的尽头,谁又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阴暗面呢。
林峰反问道:“你呢?”
叶晓没有说话,起身走向最后一程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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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林峰望着叶晓消失的背影,转身向下走去。叶晓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但是他的脚步反而更快了,一个小时后,鹰勾岩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随着天际一缕霞光打来,岩石上的云团逐渐散去,眼前平坦的岩面忽然间疯长起来,倏忽间已经到了九里外,自己脚下灰褐色的石头上铺满了三里的野花,野花的尽头一棵棵桃树迅速的长大,枝桠间开满了桃花,一直蔓延又三里,桃林的尽头一根绿竹窜出来,又绵延三里地,终于一个碧绿色的阁楼轮廓渐渐的浮现出来,一只白鹤在阁前盘旋,阁楼的模样越发清晰了。
叶晓眼睛死死的前方的阁楼,他脱掉靴子双脚轻轻的踩在草地上,清凉绵软的感觉真实的袭来,他快步向前跑去,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停下来,声音有些缥缈,但确实是在叫他,他刚想回头,却皱紧了眉头,不可能有人来到这里,一定是幻觉,他放缓脚步继续前行,声音逐渐清晰了,他愣在原地,因为那是古风的声音。
“叶晓!”这次声音已经响在耳畔,他确定是古风的声音无疑。但是他依然没有回头,反而更加坚定的向前走去。
“不要走了,叶晓。前方已是深渊,你眼前的仙界都是幻境,回去吧,叶晓。”
叶晓没有理会依然坚定的踏了出去,古风叹息一声,说道:“我应该感谢你,虽然是你把药给我掉了包,但是却帮我解除了痛苦,要不然我没勇气一跃而下,癌细胞在我体内,真是太疼了!”
叶晓的眉头轻轻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话:“胡说!”
但是叶晓并没有回头,他向下看去,自己手上的老年斑竟然黯淡下去,虽然皮肤依然还有些褶皱,但是他感觉自己强壮了一些,气力也大了一些。他毫不迟疑的踏入桃花林中,蝴蝶、蜜蜂在林中忙碌追逐,他脚步更快了。
桃林深处一声叹息,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向他走来。
“叶晓,你好?”
叶晓本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尝试了几次后,女子总能出现在他的身前。
“我是何鸾。”
叶晓死死的盯着她,发现这个年轻女子的眉眼确实和何鸾相似。
“你不用怀疑,我是年轻时的何鸾,你不听古风的劝告已经摔死在鹰勾岩下了,你故意不接背包,害我掉下的悬崖,但是我不怪你,我虽然迫不得已在年轻时被逼杀夫,即使他确实死有余辜,但是我杀孽已经种下,并不后悔,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并不会像古风那样成为你前进路上的拖累啊!”
“是不是,你知道了答案就让开!”叶晓忽然露出狰狞的面目,不复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何鸾点了点头。
“好,我告诉你。玲珑屋的故事很多人都听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有没有你想过当年雄鹰和野兔同时进入玲珑屋,为什么出来的只有一只雏鹰,野兔去哪了?”
何鸾摇了摇头,叶晓呵呵笑道:“因为老鹰吃了野兔,玲珑阁只能有一个活口走出来。”
何鸾皱紧了眉头,疑惑道:“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这是下一个问题。”叶晓说完,何鸾消散了。
叶晓踏入竹林,竹林中一声长啸悠然长远,像是有几只乐队在竹林中同时演奏,他不自觉得走了过去,竟然是林峰。
“叶兄别来无恙?”林峰轻笑道。
“你也死了?”叶晓疑惑道。
“谁说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来,难道只允许你进来,我就不能进来?”
叶晓死死的盯着林峰,林峰还是老年人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褶子和老年斑消失了,看上去约莫60岁的样子,而他正好也差不多,他顿时疑窦重重。
“我早知你有秘密,你杀古风和何鸾的手段太低劣了,我又怎么看不出来呢,所以就一路跟着你到了这里。”
叶晓不动声色道:“哈哈,既然都来了,那我们一同进入玲珑屋吧。”假装亲密的去拉林峰,林峰迅速后退了几步,笑道:“叶兄最好离我远一点。”
叶晓嘿嘿笑了一声,阴森道:“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条生路,没想到你竟然死了。滋滋,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林峰怒道:“你怎么猜到的,我自认为没有破绽。”
“如玲珑阁,如同登仙梯,有句话叫做回头是岸,所以如玲珑阁者回头者死,哈哈哈……”叶晓得意的大笑。
“你怎么知道这些?”
“哼,这是下一个问题。”
林峰顿时语塞,叹息道:“你为什么放过我?”
“我说了这是下一个问题。”
林峰无奈道:“我其实是一名警察,一生断案无数,自认为从未出错,二十年前何鸾杀夫案就是我办理的,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林峰接着说道:“林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警察吗?因为我小时候,父亲经常家暴我的母亲,我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忍受不了父亲的毒打跳楼自杀了,我亲眼看着母亲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恨透了家暴男。”
“你为了报复你的父亲,终身不婚?”林晓惊讶道。
林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接手何鸾杀夫案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所以你忽略了本该注意到的细节,忽略了那把不该用起来如此顺手的水果刀,故意忽视了那个多次欲言又止的小女孩,你只要多问一些问题,这个谜团就解开了。”
“是的,我可怜她们母女,然后我一直背后默默帮助她们,直到小女孩结婚离开她的母亲,直到这个可怜的母亲到了养老院。”
“帮助她们这么多年,你实际上扮演了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你已经深陷其中,要不然你又何必来到玲珑屋这么偏僻的养老院。”
“你说的对。我看着她默默的喜欢上你,虽然又妒又恨,但是能够看到她温柔的笑容,一切都值得。”
“你绝不是那种愿意殉情的人,我猜你是察觉到我是故意杀死何鸾的,想追上来问个究竟?”
“是的,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那么巧背包就滑落了,而且你明明可以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却眼睁睁看着她摔到栏杆上,我当时被何鸾临终告白伤了心智,但是下山的路上,我却醒悟了,可是断路缺口被雨水冲刷的太大,我以为自己能够跳过去,这该死的自负。”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欣赏你,你目光犀利,却大智若愚,你不像养老院里其他人那么伪善,你是真心的欣赏我,是我在养老院里唯一的真朋友。”说吧,叶晓继续向前走去,而林峰消失在了竹林深处,只剩下他悠扬的啸声还在山谷中回荡。
叶晓已经来到玲珑屋的跟前,阁楼门廊上用大篆赫然写着玲珑屋三个大字,叶晓难掩激动的心情,他轻轻的推开房门,屋内香雾缭绕,屋内蒲团上却坐着一个人,叶晓走过去,蒲团上的人转过头来,叶晓吓得退后几步,他的脸色顿时煞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做梦派的第五人张博,此时他已经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如果不是他的衣着,叶晓很难认出他来。
“你,你也死了?”
“不,是你死了。”
“不,不可能!你是怎么死的?”
“是你是怎么死的?”张博诡异的一笑。
“你回头了,怎么可能没有死?”
“我如果是唯一活着走到这里的人,我已经到终点,回头又有什么呢。”
“哼,你少蛊惑我,难道你在我们出发后,就悄悄跟在我们身后。”
“你猜对了,那你猜你是怎么死的?”
“笑话,我怎么可能死,你知道我是谁?”张博嘲弄的望着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要不是我仔细研究过养老院的历史,然后收集了建国后养老院所有集体合影我还真是难以确信。”
“你,你!”叶晓彻底慌了。
“哼,哈哈,放羊娃,你活了这么久也赚够了,干嘛这么贪心!”
“你,你……”叶晓脸色铁青,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要感谢那个发明了照相机的人,如果没有他,任我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你轮回了这么久,你为了苟活不让你的秘密知道,在活出第一世后,下毒害死了安乐村100余口人,我翻看了越州府志,灾祸一栏中记载安乐村永嘉五年染上瘟疫,全村105口人殁。然而户口一栏中却清晰的记载永嘉十年安乐村共40户106人,那个活下来的人就是你,放羊人虞峻。”
叶晓听到这个名字打了一个冷战,他已经1700多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你早该死了,虞峻,当年你害死了安乐村105口,里边甚至有你的父母子女,你罪恶滔天,这1700多年又不知多少人被你害死在这里。”
“唉,为了掩盖当年的罪孽,我结庐而居,守墓守了1700多年,这大雨也该洗尽了这里的鲜血吧。”
“无耻,你只是贪生的畜生,还敢口出狂言,知道为什么我要调查你吗?因为我的爷爷在70年前就死在你的手里,当时我才10岁,爷爷登山前曾经给了我你们两人的合影,照片上的冷云就是现在的叶晓也是1700年前的虞峻啊!”
“我怎么死的?”叶晓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死亡。
“林峰下山后,我跳了过去,为了防止林峰折回来,我把断路扒大了点,没想到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唉,可惜啊!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你不敢回头,所以被我刺死在玲珑屋外的台阶上,我要谢谢你让我听到了这么多玲珑屋的秘密。”
叶晓惨笑一声,眼前浮现出他踏出竹林的瞬间,被张博用尖刀刺穿身体,他以少年之躯,扑到在了玲珑屋的台阶上,张博望着他的身体缓缓消散,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玉川市观望路中学新转来一个叫陆川的少年,他是一个孤儿,没有户籍,没有名字,一直在越州流浪,被警察陆明救助收养。晚上,电视里播放着玲珑屋养老院案件始末,陆明感叹道,他师傅林峰竟然会爱上一个嫌疑犯,最后还双双跳崖殉情,而杀害上一任玲珑屋老院长叶晓的凶手,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寻找,案件成了一桩悬案,为了保障游客的安全,越州市政府决定暂时封山,并且反复强调玲珑屋返老还童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告诫老年游客千万不要相信谣言。陆川轻蔑一笑,然后回到了房间,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诡异的笑道:“你好,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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