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开照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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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花事繁盛，一缕春风就可以叩开波涛不惊的花心。当各种花树开到荼靡，甚而落英绚丽之时，公园一隅两排紫荆开花了，乃至尚无来得及筹备得当，连叶子都没有抽收回来，团团簇簇的花瓣就爆满了赤裸裸的枝条，一茬紧接一茬盛开，红红紫紫夺目，让人的心头春意融融。
紫荆为豆科落叶乔木、丛生或单生灌木，是我国原产花木，株高可达数米，骨干润滑无皮，呈灰红色，故而又称“裸枝树”。每一年春末开花，紫红或粉红的花瓣密匝匝凑做一束，簇生在紫荆的老枝和骨干上，因此它也叫做“满枝红”“紫珠”。据传，紫荆花能驻颜美发，疗治疾病，紫荆叶用来洗浴爽身，服用其根有中途夭折之效，是天宫里的圣树，一名紫霞仙子把紫荆树带到了世间，所以紫荆花还被称作“乌桑”“紫霞仙子”。
紫荆因树形奇崛清癯，花色紫红鲜艳，从来为文人墨客所喜欢。北宋诗人韦骧爱着紫荆树的虬枝曲干，紫荆花的别具春工，吟诗赞曰：
紫艳暮春庭，少陵诗思清。
老蛟盘曲干，丹矿缀繁英。
花谱元无品，春工别无情。
不随桃李色，俗眼莫相轻。
——《紫荆花》
这类常植于庭院里的花木，唐朝大诗人杜甫为它诗情泉涌。紫荆满树繁花，像缀满了紫色的珍珠，可在今人的花谱里寂寂无名，原来它是失掉了春神的眷顾，精心培育出来的，所以紫荆不随桃李那样寻常花卉，只是悄无声息绽开，俗眼之人可不要鄙视它啊！北宋末诗人朱翌在《咏紫荆》也赞道：
鹤骨龙筋结寿枝，红绡紫绮曝仙衣。
只应不奈麻姑爪，独领春风住翠微。
赞扬紫荆树鹤骨龙筋似的枝干，开满宛若仙女紫红的丝衣。它逃脱天宫的羁绊，在世间独领春风显风度。



紫荆晚春才迟迟绽开，不与百花斗丽，不和千卉媲美，这类耐得住孤单的品性，尤使人感叹。南宋诗人卫宗武作有一首《紫荆花》，诗云：
稼艳压春葩，葩成叶始芽。
未张青羽旆，先糁紫金砂。
谱接三荆树，名齐连萼花。
移根向幽谷，孤单爱繁奢。
诗中写出了紫荆先花后叶的特征，粒粒花瓣像极了紫金砂，它恍如无意避开红红火火的热烈处，移根于幽谷崖畔，孤单地开、孤单地败。明朝潮州状元林大钦写有一组《草堂看花》，其中一首写到了紫荆：
且从诸种问风流，休怪紫荆最初抽。
试看红艳倾阳日，乱蕊繁英何处求。
你们都忙着去争奇斗艳，占尽春光，我恰恰要到最初怒放，待到春将尽，残花颓蕊，落英簌簌，还不是我迎着春日艳阳含笑啊！



紫荆花的花期不长，大约绵延两三周就开放了，绽显露一只只小小的尖尖的青角，延长至初夏的时日里。元朝诗人、诗论家方回写道：
疏枝坚瘦骨为皮，忽迸红英簇紫蕤。
娇女乍看齿生液，清楚茜糁缀饧枝。
——《紫荆花》
诗人有感于它一粒粒紫色花瓣，与紫红的石榴果儿类似，小女孩看得唾液潜溢。紫荆也后果，黑色的荚果要到夏秋之季成熟，外面的种子也是黑褐色，长圆光洁，不外那是不克不及食的，由于紫荆种子有毒。
古时，紫荆多家养，成长于山谷、湖畔、乱石丛中，起初被移栽到花园、庭院中培植，是和美家园的意味。唐朝诗人韦应物流浪在外，见到紫荆花，突然想念故乡，想念亲人，他赋诗曰：
杂英纷已积，含芳独暮春。
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
——《见紫荆花》
晚唐诗人朱绛从男子的视角，写了一首《春女怨》，诗云：
独坐纱窗刺绣迟，紫荆花下啭黄鹂。
欲知有限伤春意，尽在停针不语时。
暮春季节，男子独守小窗刺绣，看见院子里黄鹂鸟在紫荆花丛中悠扬啼唱，她开始伤春了，停下针线想着心事，是期盼着出外的郎君早早归家吗？



元朝诗文家、词曲家、字画家、也是茅山派道士的张雨，他写的一首《湖州竹枝词》挺无意思，诗云：
临湖门外是侬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该诗的口气显然是一名妙龄奼女，她似乎是在晚春季节遇到了钟情的女子。她说：靠湖的那边就是我的家，假如公子有空，就来我家坐坐吃盏茶。我的家呀，是黄土墙、茅草屋，门前一棵开满紫红花儿的紫荆树。该诗艰深易懂，怀春奼女质朴无邪、斗胆直率的形象极其光鲜。症结是诗中泛起了紫荆花，代表着和和美美的家园，表白了这位姑娘对美妙糊口的有限憧憬。
始终以来，紫荆的寄意为家庭和美、骨肉情深。这外面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南朝梁人吴均所撰《续齐谐记》中记录：京兆尹田真与兄弟田庆、田广三人分家，家中的其余财富都联系完了，惟有院子里一株紫荆古树未予处理。兄弟三人磋商着要将这株紫荆截为三段，每人分一段。哪成想还未及砍树，次日一早，发现这株紫荆花朵凋零，枝条枯败，气息奄奄。他们感慨道：“人不如木也！”遂兄弟三人保持了分家，重归于好，合住一处。那株紫荆起初竟恢复了生机，花色艳丽，枝繁叶茂。



许多文人墨客有感于这个典故，在诗词歌赋里常常援用。如唐朝大诗人李白在乐府诗《上留田行》中，慨叹唐肃宗兄弟不克不及相容的悲痛，有句：“田氏仓卒骨肉分，光天化日摧紫荆。”47岁的杜甫被贬为华州从军，此时安史之乱尚无结束，他站在华州的官衙前，看到了花开花落的紫荆花，想到遥遥千里以外的故乡，想到了音信杳然的弟弟，写下了这首《得舍弟动静》：
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
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
骨肉恩书重，流浪难相遇。
犹有泪成河，经天复东注。
杜甫将本人深沉的兄弟情义都写在这首诗里了，谁违心离开，谁违心流浪啊？但适逢盛世，命运多舛，谁能逃离患了呢！



南宋抗元名臣文天祥在《弟第一百五十三》中，也应用“紫荆花”这个意象，怀念顺境中斗争的弟弟，他写道：
沙晚鹡鴒寒，风吹紫荆树。
忍泪独含情，江湖春欲暮。
这是他在峥嵘岁月，在战役的春季，看到摇摆的紫荆花，想起了他的两个弟弟。此时，其弟和他同样，也在抗元火线苦苦撑持危局。文天祥的苦痛比杜甫更为深沉，怀念也比之更加浓烈！
不幸骨肉相聚散，世间不满五十年。
三仁生死各无意，悠悠白日横苍烟。
——文天祥《闻季万至》
一曲壮歌洒江天，何等凄凉壮阔啊！
鄙谚云：“家和万事兴，国盛天下平。”而今，农家常在屋檐下、墙跟前，植上一株两株虬枝蟠曲的紫荆，花开季节，朴素的农家小院被映得红红紫紫，喜庆热烈。
紫荆枝枝相连，根根相通，花团锦簇，意味家庭辑穆，兄弟相亲，诸事顺达。紫荆花瓣密集，子粒单一，也寄意人丁发达，子孙满堂。正如南宋诗人刘克庄在《寄题南康胡氏春风堂》诗中所言：“一门和气常如春，紫荆花闭庭草碧。”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名资深文学喜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