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的孙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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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软银成立40年来史无前例的巨亏，孙正义“一出手，必重仓”的投资格调难辞其咎。另外，科技公司总体估值暴涨，也让软银的亏损变得难以防止。
时期的打草惊蛇，在软银被缩小数倍。而寰球资本市场的动荡、各国监管的收紧、美联储加息、新冠疫情等不肯定性要素所带来的影响，可能还将会使这场风暴继续。

本文首发于北方人物周刊
文 / 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图 / 视觉中国
编纂 / 周建平 [email protected]
跌下神坛的孙正义，也许比作为“投资之神”的孙正义更值得记载。这位在危险投资畛域被称作“Godfather”式的人物，在过来3年间阅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执掌着寰球最大的危险投资基金，以近乎赌徒的形式不停押注寰球的科技公司。
在风投圈，没人能与一个具有巨额资金的硕大无朋竞争。这位“硅谷最有势力的投资人”改动了游戏规定，也面临着泡沫决裂带来的反噬。反动者、掌控欲、现实主义、投契者……这些都缺乏以描述他，更多人喜爱用“疯狂”二字来概括，包罗他本人。
2022年5月十二日下昼，作为软银团体董事长兼总裁的孙正义在日本东京发布了软银团体最新财报：2021财年，软银团体净亏损约合人民币900亿元，旗下愿景基金净亏损约合人民币1400亿元。
这是软银，也是风投史上至今最大的一笔亏损。

黄金时期逝去了吗？
财报公布会上，孙正义面色凝重，他说“在这个凌乱的世界，咱们应该采用的办法是进攻”。
他罗列，寰球新冠感染人数超5亿，石油、自然气、小麦价钱下跌，消费物价指数下跌十二%，美联储进入加息周期，以科技股为主的纳斯达克指数上涨27%。因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世界开始进入“凌乱模式”，他表现，性情上他的确喜爱防御，但当初软银需求防卫。
孙正义的投资普及寰球，他在用投资的形式打造一个努力于信息反动的商业帝国，某种水平上，软银也是科技公司繁华与低谷的风向标。

2015年6月18日，日本千叶市，孙正义（中）与阿里巴巴总裁马云（左）、富士康科技总裁郭台铭展现机器人“Pepper”
据钻研机构Carta数据，从2021年底到2022年一季度，一批高增长初创公司的估值均匀降落约42%。而据网站Layoffs.fyi的一项考察，自2022年3月以来，美国风投反对的初创公司已裁员超8200人。
初创科技公司开始勒紧腰带，科技巨头的股价也在上涨，2022年以来，苹果、微软和谷歌母公司Alphabet上涨20%摆布，Facebook母公司Meta以及Amazon股价上涨超30%，Netflix上涨达69%。
《华尔街日报》征引风投公司Index Ventures的Mike Volpi的观念：“这显然不是临时加速，这是一次适量的修改，是一个周期的完结。”
软银将巨额亏损归咎于其持有的上市投资组合公司的股价上涨。征询公司Asy妹妹etric Advisors的策略师阿米尔·安瓦扎德在一份讲演中指出了软银亏损的症结缘故：“软银的全部业务构造依赖于一个症结假定，即股价不停下跌。”而在寰球科技股遭受兜售确当下，软银正在袒露出这一“基本性缺点”。
2022年一季度，软银投资的韩国电商平台Coupang股价较其上市价钱跌幅超70%；滴滴出行股价则在过来半年跌幅超80%；西北亚出行巨头Grab上涨80%；阿里巴巴股价上涨超50%；美国食物配送公司Doordash上涨48%。
自2021年以来，中概股阅历了史无前例的危机，株连国际科技股也继续走低，少数公司股价腰斩。财报显示，愿景基金一期前三大亏损来自滴滴出行、美国同享办公公司WeWork、Grab。而愿景基金二期的前三大亏损来自WeWork、京东物流和叮咚买菜。
经济学家、财经金融评论人余丰慧告知《北方人物周刊》：“软银亏损是基于寰球疫情、地缘政治突发事情以及各国监管收紧等多重要素的叠加影响。”
2021年8月，孙正义曾地下引见，愿景基金有23%的投资在中国。2022年，他谈及软银在寰球各地域的规划，强调基金并未依赖某一特定区域，投资较为平衡。他也表现软银在中国的新投资会更为小心，会更严格地进行渎职考察，但其实不象征着零投资。
作为一名阅历过2000年互联网泡沫的危险投资家，眼前的现象对孙正义来讲也许有些素昧平生。
1995年十一月，软银向雅虎投资了200万美元，过后雅虎刚成立不到一年，团队仅有十几人。次年，软银追加1亿美元投资，获取雅虎33%的股分，两个月后，雅虎上市，仅售出2%的股分，软银就套现4亿美元。
1999年末，在互联网泡沫的高峰时代，由于雅虎的胜利，孙正义曾超出比尔·盖茨，当了3天世界首富。随后，互联网泡沫决裂，软银投资的公司包罗雅虎在内股价暴涨，软银股价随之上涨超90%，孙正义的净资产蒸发约700亿美元。
在推出愿景基金的时分，孙正义曾声称：“有好的时分，也有坏的时分，但软银老是在那里。”

2017年9月20日，美国纽约，孙正义（右）在彭博寰球商业论坛上与比尔·盖茨（左）交流

风暴降临前：疯狂的设想和花不完的钱
2016年9月，孙正义获取了10分钟时间与沙特王储穆哈默德·本·萨勒曼见面。面对王储，孙正义的收场白是：“阁下，您难得来一第二天本，空着手回去不免难免太惋惜了，我想送给您1万亿美元。”
在萨勒曼的诧异中，孙正义讲述了他要召募一只1000亿美金投资基金的疯狂设想，他但愿沙特王储可以为其出资，在他眼中，这个渴想开脱石油依赖的国度正需求一笔“大交易”。孙正义接着说，“在20世纪，神给了您最佳的礼物——石油。然而在21世纪，假如我能够求神赐我同样那样的礼物，我但愿是能够看到将来的水晶球。”
3个月后，孙正义飞往沙特首都，单方谈判45分钟，沙特王储便抉择出资450亿美元，成为基金最大的LP（Limited Partner，可简略了解为出资人）。长时间跟访软银的日本记者杉本贵司在《孙正义传》一书中具体记载了上述细节。
当年寰球危险投资行业每一年的投资金额刚刚超过700亿美元，创立1000亿美元基金的设法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
孙正义做到了。愿景基金一期终究筹集到了980亿美元，而据Bloomberg统计，愿景基金从体量上，已至关于4个银湖资本和15个红杉资本。除了软银本人出资的280亿美元以外，LP还包罗阿布扎比主权基金、苹果、高通、富士康等。
“假如钱不可问题，你会打算怎么做？”这是他抉择投资以前常问守业者的一句话。他让本人率先完成了这个条件。具有了这只超凡范围的基金，他有才能将遍布寰球的头部科技守业公司揽入麾下。
房地产经纪平台Compass联结开创人兼首席履行官罗伯特·雷夫金曾回想，孙正义告知他：“企业家的雄心是公司后劲的独一下限。”他很少关怀利润率，而是关怀公司能以多快的速度开展。
汽车同享平台GetAround首席履行官山姆·扎伊德也曾被孙正义问道：“咱们怎么样能力帮你做大100倍?”
他屡次提到，聪明人打不外疯子，以及本人的投资办法论：置信直觉，依赖直觉。他像一名守业者个别去做危险投资。在阅历2000年互联网泡沫决裂、软银跌至谷底的时分，他还向阿里巴巴投资了2000万美元，获取34%的股分，与孙正义同事20年的迈克尔·罗宁评估他，“你从未见过如斯临危不惧的人。”
马云曾回想这段过往：我想讲一个小时，而孙正义只花了6分钟便抉择投资。14年后，阿里巴巴上市，孙正义所持股分价值达到500亿美元。这也是软银最为津津乐道的胜利投资的案例。
2016年末，孙正义与WeWork开创人诺伊曼在纽约见面。由于前者赶去与刚刚被选总统的特朗普见面，诺伊曼只要很短的时间压服孙正义。在返回特朗普大厦的路上，孙正义用28分钟抉择向WeWork投资44亿美元。
孙正义的投资办法极具侵犯性。他通常会开出高于公司融资估值数倍的金额，假如对方不赞成便要挟转投竞争对手。2017年，滴滴曾经实现16轮融资，其实不缺钱，但孙正义找到程维，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末承受我的投资，要末我去投资你的竞争对手。”

2018年7月19日，日本东京，孙正义与滴滴出行总裁柳青
滴滴上市前，软银注资约十二0亿美元，占投资总额的一半，并失掉滴滴20%的股分，程维仅有7%。
简直没有人可以回绝或禁止孙正义。
在打算收购半导体公司ARM以前，孙正义曾给其CEO塞格斯打了一通电话，表现需求马上见到ARM董事长斯图尔特·钱伯斯，然后者正在土耳其海岸外的游艇上度假。孙正义乘坐公家飞机来到土耳其，并派公家飞机和保镳去接塞格斯，抵达土耳其的塞格斯说：“这有点儿让人不敢置信是真的!”
收购ARM的买卖提出得很忽然，实现得也很迅速，孙正义出价320亿美元，比ARM过后的市值高出43%。
Fast Company记者卡特里娜·布鲁曾到访软银，据她形容，孙正义的巨额押注激发了部份危险资同族的不满，在拜候软银以前，一位风投专家表现，愿景基金就像电影《追鬼敢死队》里到处浮荡的“棉花糖宝宝”，而后让她问问孙正义一个每集体都想知道的问题：下个投资对象是谁？
美国IT业独立视察家Ben Thompson评论说，愿景基金不是VC（venture capital危险投资），也不是对冲基金。它是一个全新的物种。
孙正义的愿景基金给危险投资畛域带来的简直是架空性的冲击，他以超乎常理的价钱出资，短期内迅速拉高守业公司的估值。一旦孙正义进入，其余投资人便难以再参预。且通常状况下，愿景基金会再以更高的价钱追加新一轮投资，烧钱换增长的打法在过来很长一段时间是可继续的，源源不停的资金投入足以让这些公司在市场上造成绝对当先的范围。
开始有危险投资机构效仿，试图建设本人的超级基金。包罗红杉在内的出名创投基金都开始召募本人的超级基金，但是没有一只超过百亿美元。
但有时，当钱不是问题的时分，反倒成为了问题。

坠落、低谷与将来
美剧《初创玩家》（WeCrashed），以及《华尔街日报》的两位记者出版的书籍The Cult of We具体形容了往日的明星独角兽WeWork的坠落史。
这是一个近乎荒诞的故事：两位野心家方案将一个实质上做着二房主生意的公司，打形成价值10万亿美元的科技巨头，这将超过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诺伊曼也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万亿富翁。但终究，伴有IPO失败，公司盈利模式不明，估值蒸发400亿美元，沉迷在集体吃苦中的诺伊曼被赶出公司。
虽起初迂回上市，但也不如人意。目前，WeWork市值约为37亿美元，而孙正义过来的投入超百亿美元。
2019年十一月，孙正义在东京举行的旧事公布会上鞠躬致歉：“我对这些投资的判别在许多方面都不正确，对此我感到很遗憾。”因为WeWork等估值下滑的影响，2019财年软银亏损约十二6亿美元，愿景基金亏177亿美元。过后是软银自1994年上市以来最大的年度亏损。
孙正义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名目上栽跟头？始终以来的说法纷歧。有人以为他是为了寻觅下一个阿里巴巴，或是曾经投入了太多资金，只能以赌徒的心态持续下注。
The Cult of We一书中则提到：泡沫是一群人的后果，他们独特为某些货色付出比其外在价值更高的代价。投资者簇拥而来，他们追寻着一种有目共睹的叙说。资本多余与对错过时机的恐怖相结合，后果就是狂热。在泡沫中，群体克服了集体，乐观克服了疑心。
孙正义曾预判将来30年AI将改动人们的糊口，并以此作为投资的首要标的目的，称本人为“科技的绝对信徒”。
2019年，美国CNBC的记者大卫·费伯在采访孙正义时发问：“同享办公空间WeWork是如何利用人工智能的气力的？”孙正义回答，他不以为这只是一间同享办公室，更大的价值在于线下社区图谱，“就像亚马逊按照你的兴致保举商品，保举WeWork成员会见也能够借助人工智能来实现，以此进步出产力和乐趣。”
跌下投资神坛的孙正义，也许更接近他自己。阅历2019年巨亏后，2020年，跟着科技股大幅下跌等要素，软银2020财年净利润390亿美元，超出微软，仅次于苹果和沙特阿美公司，成为寰球第三大赚钱的公司，孙正义重登日本首富宝座。但是紧接着便迎来了成立以来的最大亏损。
在余丰慧看来，软银投资的有些名目最少当初不克不及说彻底失败，VC投资的失败率自身也对比高，“不克不及由于亏损，就说他失败，股价自身就是有涨有跌。”
2022年5月16日，摩根大通颁发最新研报，片面看多中国互联网科技的头部企业，研报指出：中国互联网行业正在开脱各种不肯定性，将遭到短时间及长时间根本面要素的驱动，将来头部公司的股价或将超预期下跌。“我置信终究仍是要‘翻身’的，由于寰球各个国度，说究竟还要依托最具活气的出产力，这个出产力就是科技翻新。” 余丰慧说。
在井上笃夫写的《信仰·孙正义传》的开头，孙正义说：“位居三流，含恨而死，我厌恶这样的后果。我要成为第一，并且遥遥当先。”
孙正义渴想的是成为传奇。早年直接受央视《对话》节目采访时，孙正义说，“钱并非我在这个行业任务的目的，咱们进入这个拥有反动性的行业十分兴奋，由于它会改动全部世界，这是十分冲动人心的。”
孙正义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人物画像，画中人是日本维新志士坂本龙马，他是推进日本近代化的首要人物。这是孙正义从青年时代直到当初的精力偶像，乃至软银团体的标记也源自海援队的旗号，这是以坂本龙马为首领的江户末期官方组织。他曾表现：“天天早上，当我来下班的时分，它都提示我做出相似龙马的抉择。”
读司马辽太郎的《坂本龙马》，他遭到很大的冲击，“豁然开朗，不克不及虚度人生，抱负在那时开始萌芽，要做小事，做能焚烧本人、鞠躬尽瘁的事业，想帮忙更多人，数百数千万人。假如有人问我座右铭等，一定是这句：志存高远，阔步人生。”
随后他单独一人赴美求学，那一年，他16岁。


次要参考材料：
1.Inside the Eccentric, Relentless Deal-Making of Masayoshi Son. Peter Elstrom 、Pavel Alpeyev 、Lulu Yilun Chen.来源：彭博社
2.The most powerful person in Silicon Valley . Katrina Brooker.来源：Fast Company
3.The Cult of We. Eliot Brown，Maureen Farrell.2021.出版社Crown
4. Masa Madness. Packy McCormick
5.《孙正义传》.杉本贵司.2020.中信出版社
6.《没人买得起孙正义》.刘泓君、宋玮.《财经》
7.《孙正义万字访谈实录：马云仍将是阿里最大集体股东，我简直每月都能与他见面》.David Faber.腾讯科技
8.《飞得更高：孙正义传》井上笃夫.2006.4.中国铁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