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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90后殡葬师的日与夜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财经故事荟，作者｜王彤霞，编纂｜陈纪英
“贴满奖状的墙面烟熏火燎，床上是刚逝世的妈妈，一旁站着残疾人爸爸和9岁的小姑娘，身上的粉色羽绒服全是小补钉”。
这是5年前，小山在为一家人做殡葬办事时的所见现象，他心里不是味道，穿衣钱只意味性收了一块，临走又把500块办丧费，暗暗放回小姑娘的书包里。
小山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只是一个有正常情感的普通人罢了。
但从来社会对殡葬从业者有诸多刻板印象，好比“赚死人钱”、“暴利行业”、“胆子大就行”等等，得多人因恐怖而禁忌，因不理解而成见。
假相是甚么呢？
电影《人生小事》中那句“种星星的人”，为从业者赋与了浪漫颜色，也提供了从新扫视这个群体的别样视角。
此次，《财经故事荟》采访了四位殡葬从业者，他们因不同契机入行，受过歧视，得过尊敬，冷暖当时，有人愿坚持，有人想退出。他们但愿以亲自阅历讲述行业假相：这只是一份任务罢了，请勿捧勿贬，往常心对待。
“第一次接触遗体，手套被粘住了，就跟冬季拿冰棍同样，我吓坏了”
茶泉灵 1998年出世 湖北 从业5年 业务洽谈、搬运遗体、遗容修复
小茶第一次接触遗体，是在2017年大一实习的冬季，公开冻库没有灯，只要家眷烧纸的恍忽光影，氛围有点瘆人。
胶皮手套忽然粘在了遗体上，手差点滑出来，小茶被吓到了，徒弟刺激她，这很正常，就跟冬季手粘到冰棍同样。
本认为晚上会乱想，后果身材太疲乏，小茶很快就入眠了。
之后跟着阅历增多，也就缓缓顺应了。即使碰上跳楼、车祸那样惨烈的现场，小茶也没有太大颠簸，只想着尽快善后，不要让逝者袒露在里面，“算是一种职业信仰吧，我是专业的，必需顶下来”。
从实习算起，小茶在殡葬行业已有5年时间。2017年，出于好待业和电影《入殓师》的吸引，她报考了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的古代殡葬技术与办理专业，过后全部大理市的重生，只要她和此外一集体。
通过多年理论，如今她曾经练就了全能本事：业务洽谈、搬运遗体、遗容修复、火化典礼、公墓办理等，样样外行，目前她在湖北襄阳的一个殡仪馆任务，还担任培训新人。
已经的一部份同窗曾经转行，倒不是感觉倒霉，而是钱少。
“网上讹传殡葬业暴利，一晚上1600、月薪过万、朝九晚五，后果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小茶无法道。
相同，殡葬任务压力很大，通常上二休二或上二休一，没有节假日，在岗时24小时待命，熬夜是常事。
身材损伤也很常见，刚任务两年，小茶腰椎就突了三节。更遗憾的是，爷爷奶奶逝世时，小茶都没法赶回去，“干这一行最心酸的就是，能为他人办妥葬礼，却对自家人大刀阔斧。”
奶奶离世当天，殡仪馆凑巧来了一名车祸逝世的白叟，净身时，小茶摸到白叟的手茧，和奶奶的手同样的粗拙，登时泪如雨下。
顶着这些压力，即使全能如小茶，月支出也只要七八千，浮动空间取决于做事多少，一些教训浅的共事只要五千摆布。
有些共事由于事多钱少而厌烦，但小茶不会，“让逝者面子分开”和“让生者安然面对”的价值感，让她很祥和。
父母也从不支持，只感觉她为本人担任就好，但旁人的成见仍是难以防止。
有些出租车司机宁愿被投诉，也不肯去殡仪馆接乘客；有的逝者家眷由于感觉价钱贵，骂小茶收死人的钱，会遭天谴，这样的人每个月能都碰到一两百个，作为办事人员，小茶也只能耐烦解释。
但这些成见她不会放在心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并且，她以为最首要的是自信，“假如本人都否认了，又凭甚么失掉他人的尊敬？”
小茶曾对父亲假定过，“假如水库里有遗体泡了三天，由于没人处置泡烂了，最初水仍是被那些不肯意处置的人喝上来了，我任务的意义就是把这些问题善后。”
而与这些成见相同的，是一些“你好崇高、像黑衣天使”的声响，小茶感觉被捧得过高了，“这就是一份任务，我只是在做力不从心的事罢了。”
从业期间，小茶见识了兽性千面：有四十几岁的大汉送别母亲时，哭得像孩子；也有人在追悼会上笑着打电话；还有些逝者的远房亲属出于攀比心，阻遏办事洽谈，“他们惧怕主家丧礼规格过高，轮到本人服务时达不到，就冷言冷语，说当初死都死不起了。”
和大少数从业者同样，得多事见多了就习气了，但对于死亡和哀痛，小茶从不麻痹，“那是一条命啊，怎么可能无动于中？”。
她正在布局做个心思引导任务室，为逝者家眷提供一个场合，写下想说的话，再由她用逝者口气回一封信，抚慰生者的悲哀。
“我想做生和死之间的和煦桥梁，并始终做上来”。
“第一次看到跳楼逝世的，我过后就吐了，有点后悔学这个专业”
李果 2001年出世 贵州 从业3年 遗容修复
和小茶同样，李果也是由于兴致和好待业，选择了北京社会办理职业学院的殡葬专业，2019年大一实习时，她无意摸索下本人能否顺应，由于大二还能够转专业。
当她触摸到正常死亡的遗体时，发现能承受，便坚决的学了上来。
但去年10月，在贵州殡仪馆实习时，第一次碰到跳楼的特殊遗体，身材都破了，肠子也出来了，补缀修复时，逝者身上都是热的，李果过后就吐了，其实她其实不惧怕，只是生理上本能的恶心。
还有一次，是处置野外水渠泡了两三天的遗体，李果感觉这辈子都能闻到那股尸臭味，但其实由于鼻炎，往常其余滋味她是闻不到的。
徒弟劝她，既然从事这个行业，就要致力战胜。
李果一度想保持，她的30个同班同窗中，最少有一半曾经转行了。
但妈妈反诘她，现在说跪着也要走上来，当初跪到一半，你站起往来哪里走？
李果无言以对，简历上写着殡葬专业，没有路径是找不到其余任务的，她有点后悔，但也只能抱着干一行爱一行的心态走上来。
面对当初得多年老人被所谓高薪引诱的景象，李果老是提示他们要小心。
行业中有得多乱象，她曾遇到有公司招聘说实习工资2500，后果入职后变为一天60。也有打着“转正后高工资”的名头，把年老人骗过来，又在转正前解雇，相似骗取便宜休息力的状况，亘古未有。
并且，行业外部还有轻视链，体例看不上合同工，合同工看不上外派，乃至那些初中结业的老教训们，都瞧不上李果这样的专科生。
而最使李果解体的是“压力大、可安排时间少”。从业几年间，李果春节都没回过家，曾由于太晚不克不及给父母打电话贺年，一集体解体大哭。
平时，李果就住在殡仪馆，睁开眼就要干活，至多时一天能处置15个遗体，有时从晚上始终忙到次日下昼，每次上日班，脑袋都像浆糊同样。
但弦要始终绷紧，尤为和家眷沟通时，要提前确认好发型、妆容、疤痕是不是要遮蔽、粉底要多厚等细节，否则家眷情绪冲动之下，不满意就上手的可能性很大。
她曾听闻，某次公司两位大哥在给女性逝者净身，正在脱衣服时家眷凑巧进来，一怒之下对他们出手，公司还赔了钱。之后就改为一男一女搭配，防止相似为难。
自从入行后，李果的社交圈也变窄了，一方面没有时间，另外一方面和尸体待久了，身上会有尸臭味，虽然每次做遗容修复时，她都喷得多酒精在身上，但用途不大，“只能增加外出，防止让人闻到而为难，以及多换衣服，没有其余方法。”
其实大少数从业者都有相似境遇，但每集体心态不同，对李果来讲，虽然每当家眷鞠躬感激时，也有成绩感，但更多的是累到麻痹。
她想寻觅更好的前途，却毫无眉目。将来悬而未决，眼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殡葬很神圣，我但愿能传承上来，也但愿能在阳光下被看到”
小山 1990年出世 辽宁 从业10年 殡葬一条龙办事
10年前，小山由于做生意赔钱，穷途末路进入殡葬行业。
但即使是被以为底层的殡葬业，也排斥新人，小山入行的时机只能从其余人不肯接触的非正常死亡做起。
头两年，他简直每天都要接触像车祸、水里泡得久的、夏天暴体一类的特殊遗体，那种身材破碎和腐朽惹起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戴着四层口罩都没方法阻挡，并且滋味停留在鼻腔几天都消不去。
每次登程以前，小山都要饮酒壮胆，为排遣压力，也养成为了酗酒的习气。他别无他法，只能逼本人一把，面对遗体，小山的办法是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去了解，“假如亲人敌人泛起这类问题，没人处置怎么行。”
小山说，干这一行，必需有“活人过目不忘，逝者看一眼就忘”的才能，否则干不上来。
和大少数从业者同样，小山没少受冷眼：车停在楼下，对面的人家就不乐意；加入婚礼时，没人违心坐他的车，或者基本不约请他加入。
早期小山会感到失落，但也只能缓缓习气。
但母亲无前提反对他，同龄人还有在啃老，她感觉儿子白手起家，做甚么都好。
其实殡葬行业也有得多“技术活儿”，不像世俗以为的“胆子大就行”。
好比究竟如何穿衣服，由于遗体肌肉败坏，衣服欠好穿，食道、尿道也会排出液体欠好处置，但只有是170斤之内的体重，小山一集体就可以搞定；还有选墓地要用到的风水技巧，小山从小就感兴致，钻研得也很专业。
跟着积攒，小山开始牵头散伙，干起了殡葬一条龙，从办葬礼、选殡仪馆、挑寿衣、选墓地等全程都办事。
支出可观是真的，前五六年他一个月能接将近30单，有时元旦夜也要出去，每个月支出能达到一两万。
压力大也是真的，没有本人的时间，家中有临终病人的，会提前预定办后事，他哪儿都去不了。
终年熬夜致使脱发，胃也欠好，子夜必需起来吃货色。
有时，还要接受家眷剧烈的情绪。那一次，当他把逝者推动火化炉时，白叟的儿子由于承受不了母亲离去的事实，忽然冲下去打了他一耳光。
甚么都没做错，却无辜挨打，小山心里很不舒服，但当时仍是刺激了家眷，预先也失掉了对方的赔礼报歉。
比来几年，跟着春秋变大，小山感到膂力跟不上，熬不动夜了，每个月只能接10单摆布。
但他对这样的糊口挺满足的，看多了死亡和兽性，他感觉钱财都是身外物，不必太过计较。
不同于有些人把它当成暴富伎俩，利用家眷悲哀的表情，虚报价钱狠赚一笔，小山把这当成细水长流的事业。
使人欣喜的是，比来两三年，他感到社会对殡葬行业的认可度变高了，跟着同龄人的家中白叟过世，已经避之不迭的那些敌人在亲历一场葬礼后，都对他的任务有了更多了解。
但最有成绩感的，仍是来自家眷的尊敬，每当家眷表白“谢谢你让我家人走得很面子”时，他都感觉满心欣喜。
小山感觉殡葬很神圣，总要有人做，但不是一切人都能做。他但愿在剩下的人生中，收徒也好，让子女学习也好，能经过以身作则，把这些货色传承上来。
“咱们也是人，咱们其实不恐惧，也但愿能在阳光下被看到。”
我是海龟硕士，入行殡葬行业五年，推行生死教育
顾洋 1990年出世 上海 从业5年 生死教育讲师
“得多人以为殡葬行业只是处置逝者遗体的，但这类看法很浅陋，人除了物理生命，还有精力和社会生命，这部份生命的终结品质也很首要”，从业5年的顾洋如是说。
这个理念的源头，要从她刚入行说起。
2017年，顾洋刚从韩国梨花女大硕士结业半年多，尝试过记者、明星经纪人、互联网经营等多重角色，但都不合适。
迷茫之际，顾洋海投简历以发泄心田憋闷，连公司做甚么都没看。
因缘际会，第一家约请她面试的，就是上海某殡葬企业，顾洋怀着猎奇前去。当领导说出“要为中国人提供好的死亡办事”时，顾洋恍如被击中，之前她感觉死了就是死了，还有好坏之分吗？
深受震动之下，她便参加了公司，一做就是五年。
入职岗位是企划，担任殡葬办事的鼓吹策动，但为了更粗浅的了解行业，顾洋自发去一线观摩学习，好比遗体SPA、遗容修复、掌管辞别搞会等。
也恰是一线的见闻，让“推行生死教育”的理念生根发芽。
曾有两件事令她印象粗浅，有俩姐妹为母亲办后事，却为争财富大打出手，并放出狠话，“一天不解决调配问题，母亲一天就不许火化”，最初，这位母亲的遗体在冰柜里躺了整整四年。
还有一次，一名80多岁的老母亲想立遗言，将两套房产分给50多岁的女儿，但征询后感觉费事没有实现。
起初白叟过世了，里面早无情人的女婿，趁机提了离婚，分走了作为夫妻独特财富的其中一套房产。
这所有皆因生前没有好好布局，才留下诸多遗憾。
大少数人以为死亡很边远，但其实生死无常。
在临终病房里，顾洋曾陪伴过一名得了患上心衰的大姐，和她约好下次来带话梅，但相约的次日她就逝世了。
种种阅历激起着顾洋，“在人类的必死属性背后，需求正视它”，这也是她不遗余力推行生死教育的初衷。
如今，她利用业余时间去病院做临终关心、为家眷做忧伤辅导，还单独研发了一系列“生命桌游”，但愿以轻松的游戏形式聊死亡，往年2月份，在同名大众号上线了。
好比“这是谁的葬礼”中，会将葬礼全流程融入，玩家能提前理解身后事宜，不至于事到临头而忙乱。
虽然国际生死教育的开展已有二三十年时间，但目前在殡葬行业中，专门从事生死教育的人未几。
不外，顾洋虽然干得很起劲儿，但父母却感觉不光采，总但愿她转行，“放着跟活人打交道的任务不干，你大略是头脑坏掉了”，但从业越久，顾洋愈加坚决生死教育的意义。
她其实不想设立甚么庞大指标，长时间以来对生命的粗浅讨论，让她心态祥和，“只有尽我所能，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行-了”。
（文中小山、李果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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