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70吨小龙虾，差点活着走出长沙

1陈志鹏

每一年入夏，长沙的夜糊口均可以继续到早晨3点，乃至6点。天气一热，“人在家里坐不住，一定要出来，一定要饮酒，一定要吃宵夜”。在这座网红游览城市里，夜消是湖南人的，也是全国人民的。
渔人码头是去长沙必去的“外滩”宵夜胜地，沿湘江而建。900多米的沿江风光带，简直一整条街都卖小龙虾。天天，超过2万的四方食客，在大排档举杯阔谈。超过150家小吃店、小龙虾烧烤店的老板，和食客一同，埋没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
疫情3年，最重大的时分，商家们接到的通知，也只是“倡议关门”，或暂停营业几天。然而，这里的客流，从日均2万骤减到缺乏500人次。他们没有阅历阻止堂食，或者完全封城，却也因此损失了近70%的顾客。
即便在疫情最严厉的时分，长沙的夜糊口也没有住手。在几回疫情侵扰和全国疫情的重复中，不同商圈都遭到了大大小小的影响，但商家们仍然投资店铺、坚持运营，渴想在抖音出圈，渴想成为全国人民的茶颜悦色、文和友。

人少了三分之二

彻底不受疫情影响是不成能的。往年五一，“渔人码头的客流量，最少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二”，虾娃滴咖的老板周政文说。梅雨天气也在影响生意。今年5月的长沙温度都很高，雨水很少，往年每天下雨，之前雨中撑伞都要吃喝的食客，少了得多。
更惨的是去年。2021年8月，渔人码头8月泛起一例密接。每一年，7月至9月是渔人码头生意最旺的时分，关门半个月，影响的是全部8月和9月。“不是递加，而是断崖式上涨，从几万降到1/10。”李记红灯笼的老板李拥说。

渔人码头
紧接着，10月23日，长沙新增2例核酸阳性中，一例从南京飞长沙出差，与长沙此前确实诊病例同乘一辆大巴感染，轨迹普及国金核心、长沙火车站、橘子洲、岳麓区的渔人码头。
确诊病例踏足的瞿记虾尾店关门了。政府没有一刀切，“倡议关门”。“没人，一集体都没有。”李拥干脆关门，“间接放假”，全部渔人码头也平静了。问题是，仅仅停一周或半个月，不克不及躺平，餐饮是重投入，“假如停半年，间接关门，就地解散”。
为一全部淡季的备货一次又一次积存。但虾不耐低温，说坏就坏，价钱随着死亡率飙升。房租10万、人工16万，水电燃气3万，每个月根本开支30万。没方法，李拥把手伸向银行，看在以往店铺丰盛流水的体面上，银行借给了他。
恰是去年，周政文送走了店里的办事员，本人既是办事员、老板，也是店长。十几年的店铺有本人的品牌和团队，他的店铺小，店长是请的，为缩减本钱，最初只剩他和厨师。

门店关停几日的渔人码头
“一个门店自身一年也就几百万。”两波疫情上去，“间接给你砍掉三百万”。李拥说。不单单是渔人码头。李拥在长沙五一广场有两家茶饮门店，北京不让出来，上海不让出来，成都不让出来，“没人”，间接关了。
有商户统计过，渔人码头70%是外埠游客。各大城市疫情重复，都能影响渔人码头的定单。只管长沙很少间接遭遇疫情冲击，但这座游览城市的夜糊口，是属于全国游客的。就连喜好吃喝的当地人，也开始点更为廉价的卤味虾了。
估值两百亿的茶颜悦色关掉了2生长沙店铺。接受不住的老板开始摆烂，转手。七八十平米的铺面，本来转让费50万，起初房主直租，不要转让费了，“仍然没人要”。没方法，李拥把一个8平米之处挂到网上，3个月，房租被房主从2万多降到1万7，“仍是没人要”。

渔人码头的巅峰

李拥是最先一批入驻渔人码头的商家。他看好这里，一，这里有江景，“吃宵夜更舒服”。二，环境更好。通过几轮演化，渔人码头成为了各地游客来长沙的打卡胜地。“滋味其实都差未几，外埠敌人来打卡，商务宴请更喜爱这里。”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2015年，渔人码头落成时，街上的店铺次要是中餐吧、咖啡馆和酒吧，偏欧陆风情。招商团队想在长沙开出“外滩”来，用李拥的话说，“不敷成熟，业态繁多，没有互补性”。

欧陆风情的渔人码头
昂贵的房钱仍是吸引了一批餐饮老板入驻。李拥之前在深圳一家外企，做和阿里巴巴竞争的B端生意，被一个做餐饮的敌人叫了来。李梁之前是湖南经视的掌管人，和敌人联结兴办“大虾驾到”，“从裁判员变为了静止员”，8年开了8家分店。
周政文入场晚，之前做电子屏、高速路广告。2018年独身后，带着2岁的女儿，间接住进了店里。湖南有句话，火车和货车好于长沙，小龙虾就惆怅。“过不去。”周政文说。意思是，就留在长沙了。龙虾是一个夜消生意。
长沙人爱吃虾。《人民日报》2018年报导，长沙范围较大、运营口味虾的夜市门店约300家，虾被分为口味虾、油焖虾、蒸虾、烧酒煮虾、油爆虾、泉水虾、酸汤虾等七大派。2017年长沙郊区小龙虾年消费量约2.5万吨。也就是，天天都有70吨小龙虾，要就义在长沙全国吃客的桌上。但疫情期间，天天都无数以10吨计的小龙虾们，幸运逃脱。
渔人码头恰是被全国人民吃成为了“龙虾一条街”。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的夏天，人们在渔人码头饮酒吃虾，渐渐吸引了愈来愈多外埠游客。一层成为了小龙虾的天下，二层是酒吧、咖啡和茶饮。但这需求熬，几年上去，李拥手机里，最开始沿江的21个商户同盟群，“只剩3家”。

主人在唱歌
变的是老板，不变的是虾和吃虾的顾客。2019年，渔人码头常常被堵得风雨不透。大一点的门店收回500多个等位号，这里的老板们，就是眼睁睁看着瞿记龙虾门口排队的人，从下昼5点连续到早晨十二点，取号的“叮咚”声响吵得他们心里发痒。
街上最少有五六个摆摊的歌手，唱一年，交20万驻唱费，主人点歌，50元一首。拉泔水的大爷，疫情以前，每家店天天最少拉一回，客流较多的店乃至要拉两回。不像这时候候，“两天跑一趟患了”。
罗丹是“大虾驾到”的合伙人之一，天天都在前台看戏，“吃不完的瓜”。一对男女在大雨中吃完了一整盆龙虾，“也不知道甚么仇甚么怨”。一个两百多斤的中年男人喝醉了酒，间接睡在路地方，敌人们真实没辙，借了一个渣滓车把他运走。次日还来，还得用渣滓车。有的人喝高了，间接跳进湘江。
长沙夜晚的小龙虾带给人的是社交和沸腾。双手拨虾，掰、掐、剥、啃，就没时间看手机了，受安慰的味蕾让人更感饥饿，一口啤酒下肚，空气和胃液，都是翻滚的。那时分，商家的账户，也是几万几十万的沸腾。进入2021年，店铺越大，赔的越多。

每个老板的“抖音梦”

李拥常常跟天南海北的餐饮敌人聊天，北京老板阅历过36天的“阻止堂食”，上海老板阅历几个月的封城。在长沙疫情最严厉的时分，渔人码头的商家接到的通知也只是“倡议关门”，或者暂停营业几天。
弹性的政策让长沙的夜消始终放弃活气，但老板们仍是会有懊丧。虽然能够开门，然而没有游客，顾客也少，全国的、长沙的流量，都被疫情吓住了。“不知道疫情何时完结，不知道将来有无但愿。”活气也分等级，之前10级，当初4级。
4月的一个晚上，罗丹看到周政文灰溜溜地跑过去，只为宣布本人的视频上了抖音抢手，3.5万个赞，“瞬间涨了500多粉”。罗丹一看，粉丝1000多，还没本人多，但这是渔人码头老板们最新的交流明码。

周政文抖音里的“渔人码头”
“上抢手了？”在码头老板嘴里，和“吃了吗？”同样寻常。闲来无事，渔人码头的老板们在抖音上“卷”起了小龙虾。李梁始终让“大虾驾到”放弃30%的外卖收益。疫情一来，调剂到50%。3月份，他走进了抖音的直播间，用掌管腔出镜。
周政文2018年就下载抖音了。早晨五点4岁女儿抱着布娃娃熟睡的场景，送走最初一桌主人上班后的公开车库，使人垂涎三尺的橙白色大龙虾，下雨天在渔人码头撑伞吃饭的主人，疫情中公布的昔日店铺清静场景......不温不火。
往年4月，他发了一条抖音，讲了虾的质量、价钱，优惠力度，视频一下子火了。一开始他没留意，直到店门口不断有主人指着招牌说，“这个‘虾蛙滴咖’在抖音上看到过”。

周政文和女儿
“假如你自身产品和营销足够好，在抖音上很快能火起来”，李拥像一个经营专家。就推行来讲，抖音和其余当地糊口平台没甚么区分，“但它更直观”，粉丝变得不首要，首要的是，店铺的视频和直播能被推给左近的食客。
李梁则说，做抖音需求一个弱小的心脏，必需放下过往的所有，身份、心思包袱，“躬身返回”。他曾经8年没有泛起在荧屏上，往年在直播间，从十二0多斤，吃到了150多斤。
罗丹把“人人都有个抖音梦”当做口头禅。她有两个埠头（路边摊），一个在渔人码头，一个在四方坪。两个2000万粉丝的探店达人，拍了四方坪一家店铺的视频，整条街火了。四方坪紧迫开了200个埠头。“几千人在抢。”如今，渔人码头100多个商铺，天天在抖音上“云摆摊”。

李梁在直播
“98块钱能够吃一大桌”在抖音盛行起来。“云摆摊”的意义，除了让顾客来店里，还有“周知”的作用。这里有这么一家店，店里有这么一个流动，用户看到了，顺手下个单、保藏下，想来的时分再来。
有时分定单和人太多，后厨忙不外来了，差评会多起来。李拥感觉，有差评也未见的是好事，最少表现有人，“否则连差评都没有”。他也在视投诉的状况，逐渐减少人力，只是不敢一下减少得太猛。抖音是一个做了不代表可以“一飞冲天”，但不做，就一定后进的渠道。

一全部淡季的到来

7月底的渔人码头，凋谢的露天餐桌摆满，各式小贩，瓜果、气球、槟榔、花束，顾客招个手就有人来。把戏百出的弹唱艺人回来了，一条街从头走到尾，盛行、经典、粤语歌等，各种曲风此起彼伏。
在路边等候顾客的代驾，总会因这样的画面入迷，脸上显露和主人类似的愉悦，好似参预一场公共宴会。偶然抬头刷抖音时，他们会发现，耳机里的声响，也在不远处响起。

渔人码头约20家小龙虾店，油炸的、卤的、焖的、骨汤熬的，能想到的小龙虾做法都能找到
没有人对手机直播感到希奇，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士，举着手机边走边笑，还时时转上几个圈圈。先后途经的人，默契地给她留出空隙。不外，假如有扛着摄影机的几集体泛起，人们仍是会不盲目地回头、观望，暗自思忖，是哪家店又有大举措？
文和友、茶颜悦色是长沙的新咭片。每个假期，人们都会觉得全部敌人圈都去了长沙。去太长沙的人，没有一张“茶颜悦色”的照片，都不算到太长沙。他们的开创人或老板，都是和李拥、周政文同样的草根。
茶颜悦色的老板吕良和孙翠英夫妇，是从鸭脖、热卤、台式奶茶，一路做到2013年的茶颜悦色。速溶咖啡“三顿半”开创人吴骏，自2008年在长沙开咖啡馆。文和友的文彬，2010年在坡子街卖油炸串串，一路摸爬滚打，从油炸社、龙虾馆，做到了超级文和友。

从湘江鸟瞰渔人码头
有报导曾剖析，长沙的红，源自新一线城市的“低房价”，房价支出比仅为6.2%。低房价升高了守业门坎，也释放了长沙人的消费才能。长沙的商圈也高度集中，例如，五一商圈的20多条商业街，会萃长沙了2/3的商业综合体，为各类品牌提供了厮杀场域。
这些在疫情中都稍微减弱了，但夜市和糊口始终在。或许李拥说的对，“夜消和吃饭不同，夜消是一种休闲形式，人们为了放松而不是填饱肚子”，这类需要永久存在。两桌人，彼此不意识，但吃开心了，邀酒、海聊，一同开心渡过这个夜晚，次日，回到各自的糊口。
败坏，夜消是理性消费。顾客在这里，褪去甲方乙方身份，喝得玉山颓倒，无人谴责，商家也败坏。文和友、天宝发明过奇观，是天花板，“我知道它好吃在哪里就行了”。在竞争中入列的店铺，随意哪一家都不会太难吃。罗丹说，只有这条街不死，就不会死，“永久有新主人”。
作者丨刘小洲
设计排版丨高旭芹
图片来源丨 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