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面前的男人：一首歌抖音使用量2300万，却没人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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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几条抖音，你大略率会在抢手保举里，偶遇“橘白色的日落淹没在海平线”的BGM；就算不是互联网重度用户，阿谁轻盈的旋律也会忽然响起，在你途经的商场、待过的饭馆，乃至地铁公交上，邻座外放的手机里。 《小城夏天》如低温热浪般，席卷了2022年的夏季。但很少会有人留意到这首歌底下“原唱LBI利比”的字眼。 歌比人火，是利比目后面临的为难处境。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他被动选择的后果。


谁是利比
不久前，利比加入未婚妻在厦门攒的饭局。饭桌上，一群做音乐的圈内人士围坐在一同，没人认得出他。
几天后，利比回到广西桂林的住处，才有人反映过去，在微信群里诘问：“跟咱们吃饭的就是抖音上阿谁利比吗？”
90后利比既是一名原创歌手，也是混音师兼音乐制造人。和得多神曲面前的歌手同样，利比堕入了歌火人不火的为难处境。他的名字，被数不清的翻唱或二创的视频吞没。使用《小城夏天》的视频点赞量动辄数百万，远比他本人的账号还火。
哪怕就在利比的主页，也总会有人问：“这首歌原唱是谁？”他的微博账号只要3000多粉丝，没有大v认证，互动寥寥。最抢手的微博之一，是利比廓清“真的是（原唱）自己”“球球别说我是个高仿”。


图 |《小城夏天》在抖音的使用量超过2300万人
人不如歌火，利比“反倒感觉蛮舒服”，坦言“本人不是一个喜爱被他人刻意关注的人”。乍听之下，这有点像承受访谈时常见的局面话。但只有对利比理解更多，就可以发现这并非词令。
阿谁能写出“我太风险、给我靠边”的歌词，声称要“用歌‘炸死’你们”的歌手，只会把一切外放的情绪放在音乐中。私底下的利比，长着一张娃娃脸，戴着粗框眼镜，忸怩寡言，是理想糊口里常见的外向男孩。
承受访谈以前，他后行一步，声明本人是“轻度社恐”。回答每一个个问题，他都礼貌而踊跃，但会习气性以“是”或“不是”完结话题，或者用“因为种种缘故”、“不太好说”的概括性言语把天聊死。
利比的未婚妻九九也是一名原创音乐人，由于任务有过接触。饭局上初见，九九就发现，他不爱谈话，很难惹起他人的留意。在一同后，九九才知道，他并非由于生疏环境才表示出拘束，哪怕是在父母身旁，他的话也未几。同行评估他，利比歌唱得好，人也很诚实。
他不长于自我展现，不像其余歌手同样渴想舞台。大学时，他加入各类歌唱竞赛，乃至有点“舞台恐怖症”。惟有看着台下的观众反映热闹，才会缓缓进入形态。利比抵赖，比起露脸、上演，他更合适做音乐幕后的任务。


小镇梦想家
走红以前那些寂静的日子，是利比漫长的冬眠期。
在九九看来，他身上有种一般人难以了解的干劲。意识利比两三年来，他放弃着极度简略又法则的糊口：早上9点多起床，一头钻进任务室，做混音、写歌，直到早晨。
在他们身旁，多的是保持音乐这条路途的同行，包罗一个曾经坚持了10年的敌人。九九了解那种热心被理想琐碎损耗殆尽的觉得，“写了几首歌，始终都没有甚么热度流量，就会感觉，要不不做了。”
但利比没有过这类动机。初期，他在一个音乐平台上的粉丝只要几百，每出一首新歌，就赶着发到网上，“求大家助力一下”，有时是尚未成曲的demo片断，底下老是零星几个评论和点赞，显得扎眼。
任务之余，九九喜爱刷剧、逛街，不接触与音乐相干的所有。而利比简直耳机不离身，刚从任务室里走出来，摘掉头戴式大耳机，扭头又换上小耳机听歌。偶然摘上去几回，也是由于未婚妻的劝止，耽心久而久之，他的听力会遭到侵害。但利比不听歌就睡不着夜。通过几回失眠的折腾，九九终于再也不劝了，任由耳机成为了他的“外挂器官”。
哪怕出门游览，同伴在车上聊天、睡觉，只要利比一路听着手机的音乐。住进酒店房间，他也会在桌面摆上电脑、耳机和外置声卡等混音装备。
这类超长待机的形态让九九感到困惑：“为何你不感觉累？”
“由于真的喜爱。”利比很少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但在做音乐的5年多时间里，他始终在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偶然能劳动的夜里，让他写完一首歌，远比打赢一把游戏来得过瘾。九九无奈领会，却感到艳羡，能靠酷爱养活本人，“这是人生对比美满的一件事”。


九九意识得多同行，像利比这样的，只要他一个。
利比的父母更早在他身上发现这类潜质——才两三岁点大，就喜爱趴在家里的大录音机边上，听着外头播放的90年代盛行音乐，一边跟唱一边跑调。
1994年，利比出世在一个没有任何音乐配景的普通家庭，承继了妈妈唱歌的喜好。在利比生长的石家庄小县城里，连周杰伦的正版光碟都买不到。阿谁年代，大部份音乐人材和公司都会萃在一线城市，小镇上，简直没有人会从事这种艺术行业。
小先生利比独一的音乐启蒙，就是商店里正盗版混淆的磁带和DVD。十二岁，利比具有了人生中第一张专辑，是林豪杰的《曹操》， 06年发行的，他至今都记得分明。
读高中时，学校里有学音乐的艺术生，那是利比向往过的路途。他那时正豫备过一种更惯例的人生，高考、上大学，结业落后入一个朝九晚五、福利保障齐全的单位，好比家人看好的政府机关或铁路局。
音乐只能作为业余喜好。大学之后，他开始加入各种唱歌竞赛，也学着“混圈子”，参加冠有“xx家族”名号的QQ群，但接触的人大多只是兴致小组的成员。
大学结业后，利比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做音频编纂的任务。共事丢来配音演员念广告台词的视频素材，由利比剪辑、配乐，做成果。他刺激本人，“其实也算是半个音乐行业”。
这类幻觉很快被打破。利比天天8点多赶到公司，在工位上坐到晚上七八点。机械地根据套路剪辑视频，像个流水线上的工人。有趣、疲乏，糊里糊涂，看不见糊口的意义，心田却躁动不安，总感觉还有甚么正确的事尚无去做。
利比没熬过实习期，辞了职，带着一股强烈的讨厌感，他不肯意再走进阿谁办公室，连当月剩下的工资都不肯意讨要。抉择全职做音乐时，他身上根本没剩下多少钱。


躺在房间摸着光
利比老是情绪安稳。楼上住着一户人家，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喜爱在深夜跑跳，撞击地板的声响隔着楼层明晰地传动听中。“孩子年岁小，不免的。”利比从不感到焦躁，也没有上楼找过那家人。
九九不记得利比有过甚么低谷期，从籍籍无名到走红，她很少在利比脸上见过甚么波涛。
但在利比的集体社交账号上，却记载着他安稳糊口下的暗潮。他曾在夜里失眠，配一张城市大雨的暗色分配图，发文感叹：“很难熬，暗中过来应该就会是拂晓吧。”不久后，他又更新了静态：“这么长期了，还没开心起来。”一名粉丝在底下回复：“歌很难听，为何不火呢？”
那时是2019年，间隔利比全职做音乐曾经过来了两年多，他的支出来源简直全靠接混音单子。利比帮一首叫《清空》的歌做过混音，歌曲爆火，业内找他做混音的客户也逐步多了起来。但关于普通听众来讲，混音师那一栏的名字有关紧要。“知足感只是本人给本人。”利比说。


图 | 利比拍摄的下雨天
他喜爱创作、写歌，为了能让本人的音乐被看到，他也尝试过与一些音乐公司签约。没想到，这些合约反倒约束了他，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写的原创歌大多被放置，无奈收回。
那段时代的苦闷被谱成为了曲子。在《夜》里，他写下歌词：“我躺在房间摸着光，眼睛却看不到标的目的。”
在另外一首原创《稍安勿躁》，他略带讥嘲唱着：“情怀只够打动本人不克不及变现，理想让你初心剥离渐行渐远。”又反过头来劝勉本人：“做音乐做成为了商人，早已不复存在的真，有数次提示本人初心，是带着爱而不是带着恨。”
当利比还在角落里写不出名的歌时，一些同行敌人正忙着入驻短视频平台。一两年过来，单单在抖音上，有人就积攒了上百万的粉丝。差距在有形中被拉开。
国内唱片业协会公布的《2018年音乐消费者洞察讲演》显示，寰球86%的用户经过音视频流媒体听歌，其中，超过一半的用户，都是经过视频的形式收听音乐。国际也是如斯。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正在成为最大的音乐散发口。
同期，更多的音乐人也开始锋芒毕露。为学音乐、办巡演四处欠债的林啟得，凭借一首《大田後生仔》，在抖音的粉丝量从几千涨到了十几万。此前，他本来打算，假如到了30岁尚无火，就去做点副业。
2018年，《纸短情长》的爆红，让自称“十八线小乐队”的烟把儿乐队播种了200多万的抖音音乐使用量，一度冲上网易云榜首。
九九经常为利比感到可惜，在她眼里，利比的唱工不俗，每次跟敌人一同去KTV，只有利比拿起话筒，其余人就会整个平静上去，取出手机录下他唱歌的视频。比才气更难的，是具有被看见的时机。“音乐圈子里的人材太多了。”九九说。


流量之下
走红像是一场不测。
利比陪着九九在她故乡桂林一个小镇寓居。在楼下理发店剪头发时，九九听到店里传来《小城夏天》相熟的旋律。出门吃饭，利比的歌就在途经的商场回荡。“连咱们家这个小中央都能放起来，阐明真的火了。”
而在抖音上，《小城夏天》曾经积攒了2000多万的使用量，是以往一些爆款歌曲的10倍。
利比坦言，始终以来，本人其实不长于鼓吹推行。他一度以为，本人早曾经错过了短视频平台上的红利期。
2021年秋季，他才后知后觉入驻抖音，错过了当年的“抖音看见音乐方案”。这是在2018年孵化，针对中国原创音乐人的搀扶方案。唐汉霄、颜人中、任然、刘珂矣、林啟得等，都是从历年“看见音乐方案”中解围而出的音乐人。他们带着“抖音音乐人”的新兴标签，成为音乐生态里不容小觑的气力。
2022年7月，第五届“抖音看见音乐方案”上线，这很快吸引了利比的留意。在海选阶段，参赛歌曲就可以获取专属散发资源，以及流动专题页暴光。“盛行、说唱、摇滚”三个赛道，排名前十的音乐人也能获取总数超10万的现金嘉奖。
以往只能在小城光碟店里见到的出名歌手，如汪峰、张楚、Tia袁娅维等，这次也泛起在评审名单上。对原创音乐人来讲，泛起在榜单上，也象征着更多上演舞台和商业协作时机，
自“看见音乐方案”7月8日启动以来，共有超过两万一千首作品参赛，参赛作品抖音总使用量超过1400万次，抖音总播放量超过200亿次。
这一次，利比没有再错过时机。他带着新歌《也许》参赛。通过一个多月的发酵，终于登上了“氧气盛行”的榜首。这间隔他上一首歌的走红，相隔不外数月。


图 |《也许》位列“氧气盛行”的榜首
被看见的气力是弱小的，利比在抖音和另外一个音乐平台上的粉丝，各涨了十几万，给他的原创歌曲也带来了暴光量。有网友在他几年前公布过的老歌下留言：“发现了宝藏歌手。”
九九会在公共场所成心逗利比，进步音量：“都是我老公唱的，好厉害。”利比则有些困窘，压低声响：“你能不克不及小点声？”他描述那是一种介于不测和为难之间的觉得，“只有我的歌被他人听到就能了，人火不火无所谓。”
和家人一同聚餐，大家也会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招呼他：“大明星，多吃一点。”利比不接话，只是忸怩地笑笑。
“没有任何变动，心如止水。”九九说。她视察过利比，看着他天天仍旧躲在任务室里，花十几个小时做音乐。敌人和老客户的混音单子照接不误，连价钱都没有甚么变动。
面对史无前例的关注度，利比过于佛系。抖音上的网红们长于玩梗、追热点，各施奇招捉住粉丝的眼球。有的音乐人兼职起了搞笑博主，有的则会分享vlog加强集体IP。关上利比的主页，却只能看到简略的景色画面。哪怕是泛起在视频里，他也会把本人暗藏在暗中的配景中，灯光映出掠影，粉丝的关注点，只能在音乐自身。
有了名望，来钱更快的商演也找上门来。热度转眼即逝，这也不失为一种变现的形式。但利比全都回绝了。
九九倡议利比开直播，她发现，得多歌手的歌火了之后，会开直播与粉丝互动，趁着热度混个脸熟，保护新粉。而利比目前并无这个方案，歌比人火，反而让他感到舒服自由。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期，利比显得有些水乳交融。但九九也明确，恰是在这个时期，在更偏心的市场时机背后，有才气的音乐人材更易被看见。
九九仍是会在手机上关注他的粉丝量，但愿他自己能更火一些。她也了解利比的“怪”，除了音乐，在其余方面，利比一直放弃着疏离和克制。
他们不谋而合提到一个细节。
其余人游览，喜爱打卡网红抢手景点，而利比喜爱驱车去往某个荒野，或者躲进深山。在四川雅安的山上，他背靠大山，远处是城市繁荣的灯火，山里雾气氤氲，像是与理想世界隔着屏障。在这里他写下本人最喜爱的一首歌，取名为《孤》，在歌里重复吟唱：“I’m alone。”


撰文 | 陈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