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指望一次拍好《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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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第一波《三体》改编“大作”上线的日子，不必过久了。
此前在B站的国创动画公布会上，艺画开天承制的动画版《三体》公布了定档PV，十二月3日播出。该名目早在2019年6月就宣告启动，用时三年多才竣工。结合预报与存案信息，这部18集的动画应该会以原著第二部《暗中森林》为主，同时交叉讲述第一部的部份情节。


下半年有新意向的《三体》改编，不止这部动画。腾讯视频独播的“剧版三体”也前后公布了新版海报和预报片，“微博电视剧”等多个动静源一度将《三体》列入了腾讯视频的“9月排播表”，但该剧至今仍无定档动静。按早前信息，该剧2020年年底就已杀青，也在腾讯视频的“2022片单”之列，年内播出应为其原定方案。
9月底，Netflix版的真人剧《三体》也放出首支片花，宣告剧集曾经杀青。片花并未透露太多内容细节，而是强调了演员阵容的国内化、对原著的高敬意等。剧集的两位制片人大卫·贝尼奥夫和D.B.魏斯此前就表白过“刘慈欣的三部曲是咱们读过最庞大的科幻小说系列”，Netflix版《三体》暂定2023年上线。


Netflix版《三体》制造特辑
假如乐观估量，咱们有可能会在将来半年接连看到三部《三体》改编剧。哪怕再产生档期不测，这几部剧都背靠大公司或成熟制片厂，制造规格、水准、进度曾经经过各种鼓吹物料传递给观众，早晚会有“露真容”的时分。
从2015年《三体》斩获雨果奖、渐渐成为公众级读物后，它的跨界、尤为是视觉化改编就始终牵动着万千读者的神经。多年以来，也降生过一些高口碑《三体》衍生作，犹如名播送剧、同名舞台剧、基于游戏《我的世界》制造的动画《我的三体》等等，只是体量都偏小，影响力难以冲破圈层。
与此同时，《三体》又像一个改编黑洞，人们看着各家公司都想竞得大IP的红利，“影视化”的动静来来去去，又迟迟拿不出效果。如今《三体》行将迎来第一波改编井喷，但汹涌而来未必就会一次胜利，不管B站版、腾讯版仍是Netflix版，它们能“拍好”《三体》吗？以及，能成为你心里空想的《三体》影象吗？
或许，《三体》的影视化本就不是“哪一次”或“哪一版”的问题，而应该添加之时间维度。许多IP泛起“经典版本”的面前，都有着屡次翻拍的历史，甚至每一个代人心里“最经典的版本”都各自纷歧。
原著小说的时间跨度长达百亿年，对它的改编又何苦拘泥几回和几年。
《三体》之难
每当《三体》剧集和动画传出新动静时，都会扑灭粉丝们的热心。不外期待之余，也总存在一些耽忧的声响。
Netflix版《三体》的主演包罗约翰·布莱德利、艾莎·冈萨雷斯、本尼迪克特·王等，都是美剧中的熟脸孔，好莱坞成熟的工业体系以及Netflix的季播轨制，则能够视作对视觉成果和剧集系列化的保障。两位制片人曾操刀《权力的游戏》，只管终究季口碑崩盘，但那毕竟是在失去原著撑持状况下急于收线的后果。


也就是说，咱们本不用耽心Netflix版《三体》的“硬件程度”，它的隐患次要就出在源头上：《三体》是一部中国科幻小说。
作者刘慈欣曾表白过一个观念：“《三体》不合乎好莱坞的根本准则。故事能够很繁杂，配景也能够很繁杂，但主题一定不克不及繁杂，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三体》就不是那末混淆是非。”
不只如斯，书中也波及不少中国历史，部份次要人物的行为念头也是“中国式”的。Netflix的剧集只要华人或华侨参预，且好莱坞制片厂近些年对“政治正确”的照应志愿至关之高，小到演员形象，大到整部作品的主题把控，很难预感拍出来会不会是东方思惟主导的“魔改版”。
再看国际，腾讯版《三体》的预报片着重展示了角色和扮演，主演阵容也播种了许多观众确定。但独一泛起的大局面“古筝行为”（用五十余根纳米资料“飞刃”切割整艘轮船）看起来写实感稍弱，殊效画面在真人剧中稍显违和，又难免让人耽心，该剧对庞大科幻场景的呈现会力所能及。


“古筝行为”
与两版真人剧对应，动画方式关于高概念、强殊效场景的展示具备一定后天劣势。用刘慈欣自己的话说：“动画是一种自在的艺术方式，特别合适展示科幻小说的内容和意境。”虽然这其实不代表一样的殊效局面拍成动画就可以升高投入本钱，但关于强调想象力的科幻题材，“全虚构”的动画往往能不受理想知识限度，带来更多惊艳感。
即使如斯，《三体》动画PV公布后也没有迎来一边倒的叫好。部份观众以为动画的人设丢掉了原著韵味，“书里角色写实，是普通人，动画没一个合乎想象”，其中警官史强的肌肉壮汉形象被提及较多，“像是从《灵笼》（艺画开天上一部作品）里间接照搬过去的。”


《三体》动画史强
另外，也有观众以为动画里的美术格调鉴戒现有的赛博朋克等成熟题材太多，在概念设计、美术格调上没有体现出《三体》的共同性。
往前追溯，最先一版张番番导演的电影《三体》根本有望面世，影片的豆瓣页面乃至有高赞评论化用《三体》里的梗写道：“不要拍摄！不要拍摄！不要拍摄！”一部在各方面都做到周全，能知足大部份粉丝期待的《三体》影/剧，似乎压根就不存在。
《三体》究竟为何这么难改呢？原著的确有太多特殊的地方。小说的影视化，在实质上是一个从笼统到具象的进程，浏览时的思惟是笼统的，观影时的视觉是具象的——《三体》里有许多科幻刻画自身就难以视觉化。
好比第一部中三体人“锁死人类科技”的症结是“智子方案”，也就是将“质子”从11维展开到二维，在下面蚀刻电路革新为超级计算机，再经过它监督地球，没人知道“11维展开到二维”应该是怎么样的视觉奇迹。
相似的还有第三部《死神长生》中，初等文化经过一块“二向箔”对太阳系进行“降维打击”，“覆灭你与你何干”这句“金句”就出自该情节，这类宇宙法则级的武器、三位坍缩成二维的详细进程，一样是视觉难点；再如全书末尾，客人公将“一全部微型宇宙”作为人类但愿的赠礼，“一全部宇宙”又该“长甚么样”？更费事的是，这些情节对全书走向相当首要，改编无奈绕开。
固然，取巧的形式是选择原著中的一段，《三体1》里的高概念构想就相对于较少；或者，着重原著中的一个正面，好比增加科幻的成份，重点展示人类社会在末日危机下的乱象。事实上，原著从头到尾没有形容过“三体人”的状态、外观，这通常也需求改编方本人原创形象，而不管怎么原创都会落入下乘。


《三体》动画预报
但不管是截一段故事仍是选一个主题正面，似乎又不克不及算“拍出了《三体》”。假如“全拍”，则会引向一个新问题：国际目前不管哪一种影视状态，都不足长篇系列化的教训。参考3部十二小时的《指环王》和8季《权力的游戏》，其实也没有“拍完原著”。仅从时间跨度和作品体量上看，国际对比接近的反倒是有数人弃坑的6季动画《秦时明月》。
难以系列化是影视工业根底缺乏的一个缩影，一样造成掣肘的还有殊效技术、概念设计、流程办理等等因素。比拟把不存在的货色拍好，单纯的局面庞大反而更好解决，但观众们见证过《漂泊地球》用4年时间、3000多张概念图、8000多个分镜、7000多人的团队拍了一部2.3万字的短篇小说，《三体》三部曲却有90万字，是前者39倍。假如这样粗暴比较，一个中国观众现实中的残缺、完善版《三体》也许确实降生不了。


腾讯《三体》预报
至于最容易联想到的资金问题，2021年上映的科幻电影《沙丘》投资1.6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十二亿），这一本钱根本是目前国际电影制片本钱的下限，而《沙丘》其实震撼局面不算多、且明白有续集。十几年前的《阿凡达》制片本钱2.37亿美元，导演詹姆斯·卡梅隆2019年来华与刘慈欣对谈时，曾提出“《三体》应该拍成六部曲”，但要用这个投资额、用同规格拍6部《三体》，显然是不成想象的。
“地球往事”
改编虽难，也有人前赴后继。
2009年，张番番、宋春雨夫妇展转找到刘慈欣，仅用10万元就买下了《三体》的影视改编权。过后《死神长生》都还没出版，国际“科幻迷”简直约等于《科幻世界》杂志的读者，圈子小得不幸，作者也认识不到甚么IP价值。往后被问怎么会这么廉价就卖，刘慈欣也只能总反诘：“你们早干吗去了？”
张番番夫妇并无大制造的教训，想拍《三体》倒是当真的。他们2013年存案了《三体》电影，2014年专门注册了一家名为“百星社”的影视公司，并为电影到处筹资。据晚点LatePost的报导，他们“简直把行业一切头部公司都见了一遍”，前提次要有两项，一是必需本人主导创作，二是投资最少2亿——这曾经是过后电影制片的顶级本钱。
影视行业的人不理睬他们，游戏行业的游族网络入了局。为拍《三体》，游族开创人林奇和孔二狗一同成立“游族影业”，后者被任命为CEO，喊出了“《三体》死也要死在中国人手里”的标语。游族影业官网引见，《三体》方案拍6部，每部投资2亿元。也就在这一时代，《三体》电影开始对外鼓吹，定下了张静初、冯绍峰等主演，后来的海报上写着上映时间为2016年。
2016年年底，孔二狗还在微博上声称“《三体》一年内确定面世”，而实际上，几名中心主创都乃至还没触碰到前文所说的《三体》的改编瓶颈，名目就曾经折戟。


以最被外界耽心的殊效为例，张番番先找了参预过《阿凡达》《哈利·波特》等作品的好莱坞任务室VHQ，但整个拍完才把素材给对方，这不合乎前期制造的根本流程，因而又换了一家不出名的国际公司。拍摄过程当中剧组还出过“绿幕长度不敷只能硬拍”的低级失误，张番番起初还在采访中抵赖，为了节俭费用，用过得多“土办法”。
跟着《三体》得奖、《漂泊地球》上映等等内界变动，林奇开始从新扫视手上本来纯为盈利的三体IP，有了更多责任感和使命感，“《三体》不克不及烂我手里”的焦虑，也促使他做了一系列事。
好比虽试过补拍，终究却仍是抉择将成色欠安的《三体》电影雪藏；好比收购百星社，《三体》至此完结版权纠纷并开始走多畛域外包的路子；再如成立“三体宇宙”公司，专门担任IP经营，为后续改编撰写白皮书、世界观和创作手册……林奇自己在2020年年底一场震惊业界的投毒案中不测离世，但这些“遗产”仍在影响当初的《三体》改编，观众能看到的各版本《三体》作品，面前都有“三体宇宙”的身影。
假如说正常渠道的版权改编因主创的才能或意识问题培养了一场继续十年的闹剧，粉丝们的“为爱发电”则是另外一个极端。
动画《我的三体》已做完三季，豆瓣评分分别高达9.4、9.5和9.6。这个系列发自粉丝李圳宜的业余喜好，他在2014年利用游戏《我的世界》，做出了人物、场景全由方块组成的动画版《三体》，配音任务则由贴吧、QQ群拉来的喜好者担任。只管作品十分粗陋，却因复原了原著精力内核而失掉许多观众认可。
组建起成员不乱的团队，集数越更越多后，李圳宜意想到没有版权无奈短暂，经过和游族影业的接洽，2016年《我的三体》团队参加了“三体宇宙”公司。失掉更多资金和技术反对后，动画第二季后半段以落第三季的视觉成果肉眼可见解提高，观众们用《三体》中的专着名词“技术爆炸”来描述这部作品的品质晋升。


系列“方块人”的根底框架固然仍是始终连续，这是一项特色也是一项遗憾：就像乐高与蝙蝠侠、星球大战等一众IP协作出过电影、游戏，却只能办事一小撮中心粉丝，影响力仍无奈和这些IP的真人版电影等量齐观同样。只是《三体》的“影视正作”太难泛起，本该作为“辅菜”的粉丝创作被当成为了“正餐”。
除了《我的三体》，还有另外一部粉丝作品《水滴》曾获华语科幻星云奖“最好短片”，作者王壬在读研期间开始着手制造，期间曾只保存一个镜头又推倒重来，终究用14分43秒的短片复原了《暗中森林》里三体人探测器捣毁两千多艘地球战舰的雄伟桥段。


《水滴》
作品实现后，王壬找到刘慈欣但愿听听他的意见，刘慈欣回覆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三体》电影，假如能拍出这类意境，真的死也瞑目了。”
起初在一次采访中，掌管人再次问起《水滴》，刘慈欣则表现：“不克不及要求科幻电影都拍成那样，要求过高了，那末短一个视频就做了三年，是很粗劣的货色，电影不成能达到那末粗劣。”
经典改编=时间+频率
刘慈欣在中国科幻界的位置，本就至关特殊。
早在微小的声望袭来以前，刘慈欣的读者群就是同代科幻作家里最集中的，乃至拥有一定“饭圈”气质。同期常在《科幻世界》颁发小说的作家王晋康、何夕、韩松和刘慈欣一并有着“中国科幻四大天王”的戏称，另外还有夏笳、罗隆翔等人屡有佳作，而只要刘慈欣的读者有个普遍认知的专属粉丝称谓——“磁铁”。
这既和刘慈欣的产量、品质比其余人更优秀不乱无关，也是国际科幻文学已经遭遇打击、刊物和读者在小众形态下都但愿捧出或追寻“领军人物”的一种代偿心思的体现。
《三体》获奖后，复旦大学中文系传授严锋称誉道：“这集体人多势众，把中国科幻文学晋升到了世界级的程度。”其读者人数也随之暴跌，包罗马云、马化腾、扎克伯格、奥巴马等名人都地下表白过对《三体》的喜欢，2019年刘慈欣还一度位居第十三届中国作家富豪榜榜首。火了当前，刘慈欣之于中国科幻更显出“独一性”来。
不管原生的“骨灰粉”仍是《三体》吸纳的新粉丝，会汇成对影视改编作品的宏大压力。这份期待厚重且不一致，根本堵死了一版作品拍好《三体》的路途。
被问及《三体》影视化时，刘慈欣不止一次举过一样的例子：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阿瑟·克拉克的《与拉玛相会》等等科幻名篇，“常常说要拍摄，后果仍然拍不出来，到当初曾经四五十年了。”
相较之下，他以为《三体》的改编酝酿期还不算久，还“需求时间”。


除了前文提到的种种详细缘故，这类景象也和科幻文学自身的特性无关。卡梅隆在与刘慈欣的对谈中就提过一个观念——科幻影视相对于科幻文学存在滞后性，毕竟许多科幻作品形容的是对将来的想象。
卡梅隆曾用好莱坞科幻电影的开展法则进行解释：“四五十年代电影的工作是把三四十年代小说里一些很成熟的科幻理念遍及到公众，七十年代科幻电影又不是主流了，由于都在讲核武器或盛行病，观众纷歧定喜爱这些暗中、反乌托邦的故事……”
起初的《星球大战》让科幻题材变得受欢送，再日后就是以漫威、DC为代表的“软科幻”占领了市场主流。而大部份美漫超级英雄，其实都降生于半个世纪之前。
卡梅隆乃至以为，“最佳的科幻电影都是原创的，不是改编的”，缘故则是小说体量和电影时长之间的矛盾，“要末拍一小段，要末都拍但会很浮浅。”
目前选择侧面应战科幻鸿篇的作品里，对比有代表性的是《沙丘》（第一部），其改编历程一样坎坷：一次半道搁浅、一次票房惨败（往期文章：《看沙丘睡着了，是观众的损失吗》），2021年的电影版离最后售出改编版权，曾经过了40年。


在科幻以外，一些相对于容易的题材则是另外一番现象：翻拍次数多，每一个版都会有观众喜爱或讨厌。如国际观众相熟的金庸剧，较抢手的《射雕英雄传》从1978年至今有7个版本，《笑傲江湖》从1984年至今有8个版本……海内抢手IP如《超人》，电影或剧集中表演过超人的演员至今已有10任，《007》则有过6代主演。
这些影视作品的个性是拍摄技术在不停提高，从粗拙的“气功”、“航行”、“爆炸”进化到以假乱真的CG殊效，但又因主创们对原著的了解与演绎不同，很难得出哪一版才是“公认最好”。
很难说《三体》会不会走上一样的路途，如今咱们渴想它被用更好的技术呈现，将来说不定也有观众感觉《水滴》《我的三体》对原著复原最佳，但不论如何评判，“最好”降生的条件都是对不停翻拍持凋谢态度。
观众们需求做的，也许是给《三体》以岁月，而不是在任何一段岁月里等《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