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此文，回顾新加坡三年抗疫历程，别有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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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写在新加坡新冠抗疫早期，在“新加坡眼”上颁发近三年了。当初翻出来从新读读，林林总总，竟像是昨天刚写的，别有一番领悟和感叹。从新整顿如下，以飨读者。
几年在火线救火救灾
让我懂了这些情理
作者：许振义
（“新加坡眼“2020年2月16日原载）
这两三周视察新加坡和本国疫情和抗疫措施，不由想起当年在消防队的阅历。
1994年，大学结业之后不久，我进了新加坡民防部队，成为了尉官学员。


1994年，在新加坡民防学校学消防滑杆。
从尉官课程结业之后，我在民防部队任职了四五年时间，历任火线消防队的小队长、中队长（新马称为“XX消防局局长“）、旧事主任兼发言人。
这四五年的时间里，我学到了得多货色。在火线救火救灾的时分，看在眼里的灾情，显现在脑里的甲计划乙计划，争分夺秒，决策就在几秒钟内，肾上腺素飙升，异样兴奋，不知疲乏。


1996年，之前线指挥的身份加入某消防演习，配景是区级指挥所。
在火场和灾场，咱们看到的、阅历的得多事，是个别人没时机阅历，也因此没时机在理想中当真思考过的。假如我没有那段阅历，我确定也没有那种领会。
在开始谈阅历以前，先提一个基本的概念——资源无限。
无论做甚么事，资源一定是无限的。小队长有小队的资源，搞不定了，响应降级，局长接手指挥。局长有局长的资源，搞不定了，响应降级，消防区长接手指挥。区长有区长的资源，搞不定了，响应降级，民防总部接手指挥。民防总部有全部民防部队的资源，搞不定了，外交部接手指挥。外交部有国度资源，搞不定了，就搞不定了。即使本国给你派特遣解救队甚么的，也最终不是有限资源。
所以，任何指挥官第一个要存在心里的概念是，资源无限。
资源无限，但仍要救火救灾，因此，就要分轻重缓急。
重的、急的，优先做。轻的，缓的，最初做。至于重的、缓的，和轻的、急的，哪一个优先哪一个押后，要看过后手头上的资源和战术。能与手头上的资源和战术婚配的就先做。
而后进入理想问题：一栋普通住宅楼着火了，一户房里有两集体，另外一户有五集体，你先救谁？
别告知我“我一切人全都救”。这个谜底三岁小孩都给得出来。
先救五集体的，由于人多。是吗？
可是理想恰恰不会那末简略。理想会存在得多变量——这些变量逼你只能选择先救谁。并且，因为掌握的信息无限并且瞬息万变，极可能这分钟做出的正确抉择，五分钟后泛起了新状况，使得你的抉择变得很SB。
例如，你抉择先救五集体，你架好梯子，刚爬到八人的那一户，刚要救人时，它爆炸了，原来它存有危化品。五集体全没了，爬下来的两个救火员摔死，梯子摔坏。你手中再也没有人力物力去救那两集体。因而，响应降级。然而，在新的资源到达以前，那两集体在你背后烧死了。
原本是能够两全的计划，到头来一蹶不振一。
你“先救五集体“的决策有错吗？
错，由于你过后不知道五集体的那户有危化品。
没错，由于你过后无从知道普通住宅楼存有危化品。
然而，键盘侠不会放过你。幸好我在消防火线那会儿还没键盘侠。
当年民防部队的一个指点思想是：在任什么时候间能够处置两个严重灾害。这个指点思想有两层意思：1. 一切资源必需按“同时处置两个严重灾害“来配置，2. 在处置一个严重灾害的同时，必需时辰记住你手头上的资源不克不及“不吝所有代价”投入。
固然，假如状况好转到连第一个严重灾害都无奈应付的时分，你的第二套资源也得拿出来。
当你把抉择动用第二套资源时，你曾经知道手中没有牌了，连张烂牌都不剩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分，不克不及背注一掷。
知易行难。
甚么是“万不得已”？你怎么知道曾经万不得已？你又怎么知道还没到万不得已？
当初背注一掷，万一再冒出灾害怎么应付？当初不背注一掷，未来连背注一掷的时机都没有。
各种天人交兵。
所以迷信决策很首要。然而，仍是绕不外这个怪圈——凭甚么甲计划就是迷信决策？乙计划为什么不是迷信决策？
专家，各有看法，有些看法还不相容；各层顾问和领导，也各有主意，有些主意还不相容。围观群众和哀鸿更有各种看法和主意，更相互不相容。
所以，最初仍是落到一个点上——对决策者的信赖。
任何计划都有危险，都有得失。人间不存在万全的计划。所以，决策者必需预测、评价危险，衡量利害后，怯懦承当起值得承当的危险。假如有万全的计划，局势不会好转如斯。既然有危险，有得失，如何权衡危险，如何断定得失，因人而异。既然因人而异，确定就有争议。越大的事，争议越大。连请客去吃宽窄巷子仍是味耕蜀味都能有争议，何况灾害应急？
不足对决策者的信赖，或决策者威信缺乏，或决策者宽严皆失，指挥有力，战斗必然乌烟瘴气。
1961年新加坡贫民窟河水山东大学火，就有村民从救火员手中抢过水龙，去扑快烧到本人锌木屋的火头。更有村民急着抢救本人家里原本就未几的财富，堵住了消防车进场施救的小路。为何？由于不信赖消防队。
紧迫时辰，有多少人能让救火员在本人身旁灌救街坊的房子，而眼睁睁看着本人的屋宇被焚毁？有多少人会听“要钱不要命啊“的劝，不冲进燃烧的房子里取回本人的一生积蓄？
不是他们“要钱不要命”，而是他们以为本人冲得进去，也冲得出来；也有多是他们以为失去所有还不如被火烧死，好比冲进去救父母、救孩子，乃至是救一个对本人来讲意义极为严重的货色，哪怕这货色对外人来讲是藐小得不成思议。
救火还有一个万不得已的方法，就是隔离带灭火，也有人叫“防火障“。以棚区为例，一大片棚区失火，火势蔓延，消防队彻底有力间接点燃。一个勇士断腕的方法就是在火场后方或四周把一部份棚区紧迫撤除，让火烧不外来，造成防前线，那末前面的棚区就平安了。
这个做法固然能够灭火。但….. 假如你家不巧就在当选中的紧迫撤除棚区中，你会怎么样？
有些人会跟消防队拼命。
因此火场和灾场才需求警察维持秩序。
因此消防法才赋与消防队在救灾时有移除、征用、破坏财富的权力。
救灾，历来都是斟酌大局。
咱们在民防学校学习灭火时，都是摹拟工业厂房、住宅、酒店大火。担任指挥的学员一下车就是命令：“这里给我两条水龙，那里给我架起5米梯子，跟我冲！”
而后就是红红火火的大干起来。
结业之后，派到火线。有一次，一个老队长跟咱们聊天，他说，年老的时分，有家香烛店（也就是贮存、摆卖各种烛炬、香、金银纸、各种纸扎的祭品的店铺）着火。火头不小，他带队灭火，照样命令带着两条水龙往里冲。
大火灭了之后，为了避免死灰复燃，留下一条水龙持续喷水。到处喷水。包罗还没被火间接烧到，然而被辐射烤得炙热随时能起火的各种纸品。
预先，店主哭丧着脸跟他说，店里毁于火烧的损失，大略也就跟毁于水泡差未几。消防术语把这个叫water damage，中文好像叫“水损“。


（示用意。来源：网络）
火烧成灰的，他没方法，但眼睁睁看着水泡成糊的，心更疼。
过，犹不迭。有时你是要救灾没错，但救灾中发生的次生灾难，更让人痛彻心扉。
所以，在消防队，咱们很留意是不是反映适度。咱们必需提示本人，消防队存在的目的不是灭火，目的是增加损失，灭火只是伎俩。不要本末倒置。
但消防队很容易适度反映，尤为是新人指挥官。由于火场大庭广众，火线人员有种压力，好像非得大干一场不成，不然会被骂不作为或少作为。
已经有老队长说过，住宅楼三楼单位着火，专业消防人员都知道得带水龙冲进去扑，在高空用水龙往窗口里射作用甚微。但仍是得做。为何？由于得多人围观，包罗屋主。围观的人需求看到你在使劲干活。
带水龙在楼里灭火，消防术语叫防御（aggressive firefighting）或内攻，颇有效，必需做，但没人看到。


（图片来自新加坡民防部队）
拿水龙从楼下射，消防术语叫进攻性灭火（defensive firefighting），次要是避免火势蔓延的，在无限的住宅楼火灾中作用甚小，但围观群众以为有用，乃至会由于这条水龙的出水而喝彩鼓掌，为了不“公愤“，所以也必需做。


进攻性灭火（图片来自网络）
所以，不要适度反映。
最初，还有一个首要概念是代价。
凡事皆有代价，不存在“不吝所有代价”。所谓“不吝所有代价”，其实往往曾经把代价限定好了。“二营长，不吝所有代价，把这山头给老子拿下，部队打光了老子给你增补，恢复你番号”——听到这句话的时分，你就应该知道“所有代价”等于你这个二营，假如二营打光了，是不是持续投入别的代价那就另说了。


（来自网络）
救火救灾也同样。后面说了，救火救灾的目的是甚么？是增加生命和财富的损失。既然目的是增加损失，那末就得斟酌投入的代价。
2004年十一月，地铁环线尼诰小道站公开工地坍塌，管工王耀标原本有短缺的时间逃出，但他却跑回隧道，大声喊叫其余人逃命。后果，本人被困30米深地底，坍塌的钢架狼籍，水淹数米。民防部队在地底深处搜索三天之后，仍找不到王耀标。因为连日大雨，现场坍塌构造极为不稳，极可能进一步坍塌。假如进一步坍塌，非但搭上施救人员的性命，也要影响左近高楼的修建构造平安，惟有迅速用混凝土填充，避免微小窟洞再次坍塌。
为了人道主义施救，是不是要冒这么微风险搭上更多人命？很残暴。但这就是理想。
防火也同样。人人都知道高楼有各种防火零碎，包罗自动警报零碎、自动洒水零碎、自动防火帘、防火门、逃生楼梯、逃生楼层、逃生灯、灭火器，还有每个房间不得超过xx的逃生间隔，等等。


图片来自网络
防火零碎是否越多越好？从平安角度说，确定是，巴不得每隔一米就设置个自动洒水淋头，巴不得每扇门都是1小时以上挡火规格，巴不得住宅楼也装自动洒水零碎。然而，从修建本钱和保护本钱斟酌，就得均衡了。再说了，即使违心为防火投下远超往常的巨资，每栋修建的空间是无限的，把防火做到极致了，留给其余首要零碎如通信、空调、高下压电的空间就缺乏了。所以仍是那句话，均衡。
救火员的自我防护，也有代价。咱们都知道，救火员要戴头盔，穿消防衣，手套、平安靴，还有呼吸配备，乃至有时还得全身防护服。但，防护讲求的是过度防护，不是最高防护。为何呢？防护等级越高，行为和通信越不便利。因此，救火员进入火场的中心区确定要戴呼吸配备，不然一口低温空气吸进去，咽喉马上烧坏，马上肿胀，窒息而亡。假如是危化品处置，还得全身防护。


然而，假如身在火线指挥所，或是灭火之后在现场做起火缘故考察，只管也有气息乃至微量有毒气体，但确定不用戴下面罩，由于太费劲气。无害物资的浓度是高是低，抵消防人员选择穿着甚么级别的防护设备，非常首要。
在消防队五年多，我看到的、学到的得多，但印象最粗浅的就是这几个——资源无限、迷信决策、斟酌大局、衡量得失。


许振义
“新加坡眼”董事经理，本科至博士前后结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南大。他曾负责新加坡多个政府部门的旧事主任兼发言人、中国事务处长。
2002年至2010年常驻中国，历任新加坡驻上海商务领事、在华外资企业总经理、商会总监。20十一年起，负责新加坡“互市中国”总经理、新加坡国立大学中国事务处主任等职。曾任上海黄浦区、江苏南京市和连云港市招商参谋。
目前在新加坡多个集团负责义务职务，包罗南洋学会会长以及几个社会集团的文教主任等。
编纂：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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